第11章 献给x的花(十一)

小落不敢置信地小声问道,随后跪下/身子:“这是怎么了?恒姐不是先走了,为什么会倒在这?”小落有些呆滞地断断续续说着,他看似也不需要他人的回答,他放缓动作轻轻碰了下躺倒在地的尸首,有些疑惑地放低声音唤道:“...恒姐?”

须臾,鬼屋内开始剧烈地震动,连带着周围墙面甚至开始龟裂坍塌,一块块砖石迅猛地往下倾泻。一眼扫过,那塌陷后的空间背景竟是一片黑暗。

“地震啦,地震啦。”耳边突然传来焦急而拥杂的喧哗声。

陈墨正要拉起小落往外跑,四周又瞬时恢复了平静。

再看那些坍塌的墙体即刻恢复了原状。

一连串的突发状况让小落整个人都是懵的,只听他断断续续地问道:“如果我刚刚陪恒姐回去,是不是她也许就不会死了?”

陈墨不知该说什么,他并非对张恒的死亡无动于衷,但他却以最快的速度接受了这一事实。在这个游戏中死亡往往出现得猝不及防,前一秒还活生生说笑的人下一秒就有可能成为一具尸体。

陈墨并不知晓在司命游戏中死亡的玩家在现实世界会有何下场,是死是活,亦或其他,系统也从未提及只言片语。

抽离本应当存在的紧张,惶恐,难过,甚至于自责,陈墨此刻正在思考造成张恒死亡的原因。

他经历的游戏次数并不算多,但蓦然回首却意识到自己竟然已经逐渐适应了这种死亡氛围。力所能及处可为其他玩家提供一定的帮助,但面对人力无法改变的结局,也只能选择接受。

他可以很理性地进行分析取舍,摒弃不必要的情绪。这里并不是法治社会,无论你如何报警求助都没有作用,所谓杀戮合理化,大抵便是这样的世界观。

他能做的只有尽力活下去。

“咦,这是什么?”小落有些抽噎地问道,拿起了张恒握于掌心的一个赤红色球状体。也不知他按到了什么,球状体中心突然投射出一幕光屏。

一个带着面具的男人在光屏上出现。

他所佩戴的面具造型独特,向外凸起,顶上还斜支着一个棱角,泛着浓郁的红黑色泽,整个面具以暗红色打底,其上绘有以金笔仔细勾勒出的线条,疏密交结间形成放大版的司命面部形象,逼真而可怖。

“不逃了吗?”一道冷清至极的嗓音从面具后传出。

陈墨一愣,猛然抬起头。

只见光屏中央出现的男人身高一米八五左右,高大挺拔,穿了件白色衬衫外搭银灰色收腰马甲,脸上带着那副暗红色司命面具。

红黑面具在射灯映照下显得忽明忽暗,更为吊诡。

“不了。”这回,张恒的声音也从光屏中传了出来。

“我累了。”她的声音轻飘飘地,好似快要睡着。

“是恒姐的声音?”小落惊讶地四下张望。

“这应该是恒姐——死前的视角。”陈墨缓缓说道。

“ID 弓长大爷,现予以清除。”无机质的清冷声音再次响起,重叠着小司命清脆的童音,如同死神的宣告。

这回光屏里多了一支白净的手臂,纤长的五指不知从何时起已沾染了血水,它拍了拍男人的半边司命面具:“我真羡慕你们啊。无知无觉,无伤无痛,没有灵魂的行尸走肉总是要比人来得幸运些的。”张恒略带嘲讽地说着,而后她的手渐渐落下,给司命面具又添了一道触目惊心的红。

视角瞬时产生了巨大变化,张恒应当已倒在了地上。

仰拍的角度,使得面具男的身量更为修长高挑,只见他优雅地收起手中的黑刃,瞬时,其上的血迹便消失殆尽,隐没于男人掌心。

随后他缓慢地凑近了光屏,红黑司命面具瞬间霸占了整张屏幕。

几人无意识地后撤一步。

仿佛正透过光屏看向陈墨三人,面具后传来一道短促的笑声。随即面具男优雅地摆了摆手,状似在向几人道别。

转身离开,腰背挺直,不疾不徐。

画面转动,这回张恒的面容出现在了光屏上,她的脸色极为憔悴,唇角带血:“不知道你们谁继承了我的道具?我猜是小落吧?”

“其实,这个道具也没什么用,就是能记录拥有者死前一小段时间内的景象而已。”张恒的声音逐渐转低:“我只是......不想悄无声息地就死掉了......”

光屏逐渐暗淡压缩至一道光束隐回小落掌心的球状体中,原本赤红色的球状体逐渐褪了色直至完全透明。

与此同时,躺在一旁的张恒流出的血液也被地面吸收殆尽,她的尸首渐渐凝成洁白的光点,映衬着她的身体像在发着光,很是存粹。然后慢慢变得透明,消散了。

陈墨安静地注视着张恒逐渐消逝的过程,所有在系统中死亡的玩家,最终都会变成一粒粒透明的光点,融进空气里。

...

“那面具男到底是谁?游戏规则里可没说木夕街藏着杀人魔啊!”小落紧握住透明球状体的手青筋起伏。

x在他身边,安慰似地拍了拍他的手臂。

陈墨其实知道这个面具男是谁,光听他的声音,陈墨便能认出这人就是那位叶馆长,这也是为何陈墨在美术馆时有些分心的原因,他下意识地警惕着这个男人。

这并不是陈墨第一回 遇见叶馆长,在这次游戏副本前,其实陈墨还见过叶馆长一次,正是死亡率极高的第四回司命游戏,男人是游戏中途出现的,依旧带着幅暗红色司命面具,之后的场景,曾经一次次在陈墨的梦中循环出现,那种浓郁粘稠的杀戮气息,直至现在他还能清晰地感受到。

那是陈墨第一次看见叶馆长染血的模样,对方仿若天生与红色合辙。

四周不断有惊慌的喊叫声传来,游客们胆寒着,恐惧着,面对着伪装的鬼怪,栗栗危惧,仿若与当时的场景重叠,游戏里的玩家绝望地嘶吼着,声嘶力竭地赌咒着,直到最后关头拖曳成默然无声的绝望,那种迫人窒息的寂静。

那日的叶馆长整张面具都染上了血水,浓郁的红色让人已无法分清究竟是面具本身的色泽还是被鲜血浸染。

他宛若修罗,一招一式如同程序设定般简练精确,不知疲乏。杀伐决断,黑刃纵横的气场,陈墨记忆犹新。

其实陈墨自己也觉得挺不可思议的,明明仅凭一个背影,还有那双涂抹着暗红色指甲油的手,最初在百货商场中,他便可清晰地辨认出对方就是当时在游戏副本里出现的那名拥有着压倒性实力的玩家。

“IDxxxx 清除完毕。”在那场游戏中,叶馆长不知疲累地重复着同一句话,交叠着小司命嬉戏般的童音,诡异的同调。

他强大、冷漠,宛如一件巧夺天工的杀戮兵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