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第3/3页)

……与其在裴渡面前出丑,她宁愿随机逮一个路人,真的。

窗外有阵寒风吹过,裴渡察觉到床前的姑娘微微一动。

谢小姐忽地抬起手,拇指圆圆润润的一截莹白,在空中慢慢靠近他。

不留躲避的机会,谢镜辞用拇指扫过他下唇。

裴渡脑子里轰地炸开。

她动作很轻,从嘴角一直来到唇珠,旋即柔柔一按。

丝丝缕缕的痛,裹挟了浅浅的麻。

“这里流血了,是修脉时咬破的,对不对?”

指腹轻盈掠过,擦开一片滚落的血珠,如同正涂抹着殷红的口脂,将少年惨白薄唇染成红色。

裴渡一颗心脏悬在胸口,不敢跳也不敢出声,瑟缩着发抖。

他看见谢小姐满目的无辜,一本正经问他:“这样似乎擦不干净……我弄疼你了吗?”

谢镜辞:呕啊。

这要是全盛时期的裴渡,铁定早把她毫不犹豫丢出房屋,也就只有这种时候,他的反应才会这么——

谢镜辞很不想承认,她脑袋里浮起的第一个词语,居然是可爱。

然后是有趣。

裴渡平日清冷惯了,这会儿受冻脸色通红,由于从未受过此等撩拨,长睫颤个不停。

更不用说他正病怏怏躺在床上,黑发凌乱铺开,眼神里是毫不掩饰的慌乱仓皇,嘴唇则沁着勾人的红。

这种慌张只持续了片刻。

裴渡很快回过神,却并未仓促偏过头去,躲开突如其来的触碰,而是条件反射般伸手,按在她纤细的手背上。

这个动作始料未及,作为抢先撩拨的罪魁祸首,谢镜辞反倒呼吸一滞。

他他他想干嘛。

提着她的手指,一把将她从窗户扔出去?

“……不碍事。”

手心里的触感温热柔软,裴渡同样对这个下意识的动作毫无防备。

他没用太大力道,克制住狼狈松手的冲动,沉默着移动拇指,轻轻一旋,压在谢镜辞指腹上,为她拭去薄薄一层血迹。

谢镜辞不自在地别开脸。

这是在干嘛,她宁愿裴渡把她从窗户丢出去。

指腹之间的摩擦有些痒,尤其两人体温一冷一热。四周寂静无声,能听见屋檐积雪落下的漱漱响音。

等血迹抹去,裴渡很快把右手挪开,喉音低哑:“不劳烦谢小姐。”

他的嘴唇渗了血,还处处都是裂痕,谢镜辞若是碰到,只会弄脏她手指。

这只是一点小伤。

裴渡习惯性地抿唇,用舌尖轻触那道豁口,在嗅觉被血腥味包裹的刹那,忽然意识过来,这是方才被她碰过的地方。

这个念头来得稀里糊涂,可裴渡总觉得,这个动作仿佛是在舔舐她指腹的余温。

谢小姐正垂着头,一眨不眨看着他。

这是种极为被动的姿势,一切表情、相貌、乃至这个带着些许暧昧的小动作,全都被她尽收眼底,躲藏不得。

裴渡快要无法忍受这样的视线,头脑阵阵发烫。

再这样下去,她一定会发现他在脸红。

床上的人向内侧了身子,挡住脸的部分,声线是前所未有的沉:“……谢小姐,我今日身体不适,你也早些休息吧。”

这是道逐客令。

谢镜辞自然不会厚着脸皮继续留下,闷闷起身又闷闷出门,等关上房门,连询问系统的语气也是闷闷:“他这是……不高兴了?”

系统:[嗯?]

“就是那个动作啊,”她停顿须臾,加强语气,轻轻一踢墙角,“至于这么排斥吗?”

他还抓了她的手。

谢镜辞合理怀疑这是报复,因为她的确很没出息地耳根发了热。

歹毒!

系统吃吃笑:[无法理解你们的这种情绪波动呢。不过根据以往的大数据积累,合理推算之后,能得出答案是‘爱而不得怒火中烧’哦。]

它说着微微一动,在谢镜辞脑袋里调出一段文字影像。

[《霸情夺爱:总裁的契约情人》节选:

“你不爱我?”

谢镜辞眼底闪过三分怒意四分嫉妒,一张俊脸逐渐扭曲:“连碰一碰都不愿意?至于这么排斥吗?我到底哪里不如那个女人!”

裴渡倔强地别开脸:“谢小姐,不爱就是不爱,请你自重。”]

老套的恶霸反派与小白花主角之间的戏码,台词能让人心脏咯噔骤停,只不过名字被换成了她和裴渡。

谢镜辞看得头皮发麻。

谢镜辞:“我警告你,不要再让这种东西出现在我面前。”

她顿了顿,想起裴渡那句逐客令,很是认真地皱眉:“我是不是惹他生气了?不对……我的妖女人设难道真就这么失败,没有一丁点值得赞叹的令人心动?”

[我只觉得,你脸皮真是值得赞叹的厚。]

谢镜辞:呵呵。

她逾矩在先,的确应该想想怎样哄他。

但是哄人好难哦,头疼。

与此同时,卧房之内,裴渡猛地一个翻身。

今日他修脉成功,修为虽然微不足道,但终有一日,能再度站在与谢小姐比肩的地方。

他为这个目标苦修数年,如今不过是再来一回。

他知道自己足够强。

天生剑骨、少时结丹,论及剑术,学宫千百弟子无出其右,即便落魄至此,也身怀剑修傲骨。

裴渡原本是将自己全然裹在被子里,但棉被厚重不堪,笼罩之下的空间逼仄闷热,热气一股脑地涌上来,令他的身体愈发滚烫。

于是他只得从被褥中探出头,呼吸久违的隆冬寒气,试图让冷意淌遍全身。

方才和谢小姐咫尺之距的时候……他差点就要紧张到窒息。

结果她还用手指触上来,对他轻轻地笑。

谢小姐的目光始终清明澄亮,不带丝毫亵玩与暧昧,定是真心实意在关照他。可他却情不自禁想起风花雪月,实在是——

凌乱柔软的黑发四散在枕边,触碰到侧脸与脖颈时,带来微弱的痒。

这里只剩下他一人,裴渡却情不自禁地做贼心虚,把右脸埋进枕头,抿起薄唇。

很干,皲裂了道道细痕,当舌尖落在上面,只有淡淡的铁锈味道。

谢小姐应该不会喜欢这样的触感,可她并没有立刻把手松开。

指尖辗转时的温度仿佛仍未离去,裴渡暗骂自己无药可救,心跳却逐渐鲜活,如同被一只大手攥住,砰砰地震动。

他还抓了她的手。

他头一回碰到她的手,比想象中小得多,那时他脑袋里尽是空白,而谢镜辞并没有躲开。

裴渡又翻了个身,嘴角止不住地上扬。

倘若谢小姐能对他多笑笑,那就好了。

她笑起来的时候,他也很开心。

如同从天而降的无数星星,倏地落进他眼底,简直是……值得被赞叹的令人心动,让他前所未有地想要私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