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0章 徐季枫

他瞳孔微缩, 种种不妙的设想顿时冲进脑海。叶流逸刚好看到,脱口道:“咦?你这怎么有点像灵启期?”

郁折虹原本指尖都僵了,闻言微怔:“灵启?”

他知道灵启是什么意思,这属于本世界的常识之一, 就是字面意思, 指的是智慧生命到达一定能力、全面开启灵脉的时期。

这个过程一般发生在青春期,在此之前, 小孩儿们虽然能测出灵力属性, 但各方面都弱很多, 和身高、肌肉等等的发展是一个道理。

“多半是了,有些人是会晚一点。”叶流逸问,“你是不是以前体质不太好?”

郁折虹迟疑:“确实是。”

叶流逸煞有介事地点头:“那就没问题了!肯定是觉醒期推后了。”

郁折虹看着自己的掌心, 却觉得可能不是这样。

先前治病时,蕾雅祖母采取的方案结果很成功。他现在的身体能够适应木、火这两种完全相冲的属性, 而且运用得十分自如, 按理来说早该过了灵启期才对。

他想起了药博文最初说的话。

药博文说,他原本在十六岁时就觉醒了灵力——那大概就是这个世界所说的“灵启期”,灵启期同时唤醒了他体内的碎片,让他虽然残疾却得以存活。

这句话其实一直是一个悬而未决的谜题, 因为, 他所在的那个世界并没有灵气, 他为什么会在十六岁时遇到灵启期呢?

“世界之基”到底又是什么东西?铂老师和蕾雅也都没告诉他。还有, 它的碎片会什么会掉进他的身体里?

他并非这个世界的人,现在贸然打报告检查身体可能会引出不想要的结果, 便克制了下来。

可接下来的所有训练时间里,都神思不属。

*

“终于训练完了!累死了,比高中累多了……”

“哎哟, 腿好痛,我们一群艺术生这么操练到底有啥意义……”

“赶紧洗澡洗澡……”

“啊!贝里漫的条件果然名不虚传!这热水器比我家都好……”

“但是设计得也太奇怪了吧,为什么这个澡堂子在食堂后面……”

“不好吗?洗完就能去吃晚饭。你要是不想用,也可以回去用宿舍的嘛……”

澡堂中十分嘈杂,热气蒸得人犯晕。

郁折虹洗完出来,拿好衣服开始穿。铂老师还在外面等他,今天打靶的事得告诉他,还有这个澡洗完,回雅苑得继续药浴……但他坐在软凳上,却不知为何忽然非常困倦,眼皮都要睁不开了。

四周的声音也模糊下去,他的意识似乎沉入了暖融融的水汽之中。

……

滴答。

郁折虹睁开眼睛,还有点发懵。

自己在哪?在换衣间睡着了?

他揉揉眼睛,坐起来,却突然顿住了。

这里……不是贝里漫。甚至不是那个世界。

眼前是一张餐桌,面前摆着吃完的泡面,残汤已经不冒热气了。抬起视线,自己身处于一个小客厅里,灯光因为主人长久没有动静而半暗着。屋子里摆着很多东西,但依旧给人一种空落落的感觉。

这个画面,他本该十分十分熟悉的,但因为太久没见到,他初看到还有些陌生。

这里是叁元工作室,他十五岁离家出走、和狐朋狗友们一起创办的那个美术工作室。前世很多次他工作累了,就会回到这里,像这样泡一碗泡面一个人慢慢吃,有时候会困得直接趴在桌子上睡着。

困意渐渐消退,是梦吗?还是说这里才是真实?

郁折虹一瞬间有些恐慌,怕在那个世界的一切都只是他的想象。但低头目光触到自己无名指上的戒指时,他冷静了下来。

戒指还在散发着冰雪般的灵气,那是铂吟的气息。这昭示着他并没有发疯陷入什么幻觉之中,眼前这一切应该只是他在贝里漫澡堂换衣间做的一个梦。

郁折虹沉默了一会儿,站起身。客厅的感应灯也顺势亮起。

这个梦也是春天,窗外,有花树格格不入地从建筑废墟中长出来,枝丫斜伸到窗口。煤球在这个梦里并没有蹲在窗口。

如果说刚刚还只是怀疑的话,郁折虹越看这个工作室的细节,越能确认这里是假的了。那些家具和他记忆里摆放的完全不同。可这样问题就来了,他梦到从前的场景,为什么梦境里还会出现这种细节错误?

楼梯口传来脚步声,有人从一楼上来了。

梦里会是谁?郁折虹脑海里出现了几个朋友。

当那人的身影从楼梯口楼梯口浮出时,郁折虹身形僵住了。

——这个人的出现,让他彻底确认了梦境的设想。但同时,也让他心中出现了巨大的茫然,怔怔地看着那人。

一个外貌三四十岁的男人。

他有一头和郁折虹很像的、微卷的半长发,只是更加枯黄,潦草地扎在脑后。下巴上满是胡茬,穿着泛黄的旧衬衫,双眼是淡褐色的。

尽管面容沧桑,也能一眼看出他和郁折虹的血缘关系。

然而,这是一个绝对不应该出现在梦里的人。

甚至可以说,这是一个郁折虹绝对没有真实“见过”的人。

他不确信地开口道:“……徐季枫?”

想了想,又觉得不该这样叫,缓缓道,“父亲……?”

郁折虹的记忆里,并没有太多“父亲”的位置。他的姓氏来自母亲郁辞,从小长大的地方是郁家,对于父亲,他所知的信息少得可怜。

大概只知道,那个男人叫作徐季枫,是个穷困潦倒、入赘进高门的艺术家。母亲郁辞在他刚懂事的时候就告诉过他,“你爸爸已经不在了”。

其实他的喜好和职业发展都是有迹可循的,要不然一个出生在商人精英家庭的小纨绔,怎么会认定了要画漫画?

——郁折虹关于绘画最初的记忆,就是在五六岁时问自己的母亲,“爸爸以前是做什么的?”。

他是个很早熟的小孩,五六岁时就清楚地知道父亲在他出生前就死掉了。他只是还存在着一些对父亲的朦胧幻想,就像其他的所有孩子一样。

郁辞的回答是,“问他做什么?一个画画的穷人”。

那时的小朋友郁折虹应该是“哦”了一声,很失望。

可能是因为执念在那时就已埋下,也可能是因为他确实继承了未曾谋面的父亲身上的艺术细胞,他开始对绘画产生兴趣。慢慢地,他也就真的爱上了画画,并决定将此作为一生的事业。

郁家包括郁辞对此的反应都是愤怒。他们说他“离经叛道、自由散漫”,郁折虹有时候会疑心这也是他们用来骂徐季枫的,不过郁家到底是有自己脸面的人,骂后辈时不至于把一个已逝的人拉出来,说“和你那个父亲一模一样”。

郁折虹并不知道父亲和母亲当年发生了什么,但从郁辞的表现来看,恐怕闹得很不愉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