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0章

心里惦记着半个月以后的那场地震, 沈裴这一觉睡得并不安稳。

窗外的天刚蒙蒙亮,恍惚间感觉到一点冷意的青年睁眼,没等0049出声就醒了过来。

秋雨滴答, 昨晚还乖乖睡在他身边的男人已经醒了, 此刻正坐在床边,垂着眼不知在想些什么。

无需回头也能从那不再规律的呼吸声中分辨出沈裴的状态, 萧弋侧了侧身, 习惯性地在自己腿上轻拍:“来。”

生性怕冷的沈浪浪抿抿唇瓣, 表示并不想离开自己的被窝。

但许是男人那被黑红寝衣衬得异常苍白的皮肤实在乍眼, 担心对方感冒发烧的青年, 终究还是慢吞吞地裹着焐热的锦被蹭了过去。

自觉在萧弋腿上找了个安全的位置坐好, 黑发青年迅速展开被子又合拢,直把对方整个人都包了进去。

完全没想到沈裴会为了一点点温暖做出如此出乎意料的大胆举动,萧弋条件反射地向后躲了一下, 脊背抵上床柱, 却依旧没能躲开对方。

被体温和药香侵染的锦被带着恰到好处的舒适暖意,饶是他之前再怎么紧绷,此刻也不由得开始放松。

再三确定对方并没有把自己推下床的意思, 黑发青年打了个哆嗦贴近男人胸口:“你身上好冷。”

——困意未消, 他甚至连陛下都忘了说。

可就是这样自然到有些逾矩的抱怨, 反而让萧弋觉得, 自己和沈裴的关系,比以往每个早晨都更加亲近。

“夏天的时候你倒是很喜欢朕, ”稍微调整姿势将对方抱得更稳, 萧弋伸手顺顺怀中人披散的发,“怎么,天气一冷就变卦了?”

“臣妾只是担心陛下龙体受损, ”绝口不提自己刚刚那一瞬间的犹豫,沈裴熟练地闭眼转移话题,“要是您生病了,宫里的太医都得愁白了头发。”

明知对方这话至少有一半是为了哄自己开心而说,萧弋面上不置可否,手中的动作却更轻柔了些。

连日失眠带来的疲惫绝非一晚的浅睡可以补足,太阳穴一跳一跳地犯疼,他虽沉着脸不愿说话,但也没了往日那种随时会炸的暴躁。

天子一怒,伏尸百万,往常这个时候,太极宫里往往已经见了血光。

只是如今抱着怀里又香又软又会哄人的“药枕”,男人便像只懒懒打盹的老虎,全然没了挑剔找茬的心情。

尚还惦记着昨晚那个藏于夜色的吻,他隔着被子轻轻在沈裴腰间拍了一下,又趁着对方仰头的瞬间,低头吻住了那双引动自己无数好奇的唇。

诧异到瞬间睁圆双眼的沈裴:……???

等会儿,说好的没**和不近女色呢?大早上的这是干嘛呢这是?

早就预料到了猎物可能会惊慌逃跑的情况,萧弋一只手压在沈裴颈后,半点也没给对方退路。

常年不见天日的软肉被冰得一个激灵,沈裴感受着某人非常认真的“嘴唇贴贴”,控制了半天才忍住自己的笑。

好纯啊。

纯到他差点想崩人设去教对方……

耳边一片哔哔哔的0049:【不,你不想。】

可惜笑容这种东西,就算忍着没有出声,也会从眼角眉梢里偷跑出来。

第一时间发现怀中人的异样,萧弋倏地松开对方:“你笑什么?”

送命题来袭,沈裴面不改色地扑闪两下睫毛:“臣妾高兴。”

“撒谎,”生来就在辨别情绪这方面极有天赋,萧弋重重拧起眉头,“是觉得朕很可笑?”

“没有啊。”扶着男人的肩膀借了些力,沈裴挺直腰身,学着对方刚刚的模样,轻轻软软地吻过那紧皱的眉峰、高挺的鼻梁,最后停在那双常常因不爽而绷成一条直线的唇畔。

故意弄出有些响亮的“啵”的一声,黑发青年眉眼弯弯地看向对方:“我是真的高兴。”

“没大没小,”雷声大雨点小地训斥一句,萧弋盯着对方明显泛红的唇若有所思,“不对,昨晚明明是甜的。”

忽然发现自己被抓包的沈裴:……

受惊兔子般向后一退,黑发青年耳根唰地变红:“你、陛下装睡。”

“只是没有睁眼罢了,”及时拉住差点从自己膝头栽倒地上的沈裴,萧弋理直气壮,“不可以吗?”

势比人强,敏锐听出其中威胁的沈裴无可奈何,终究乖乖点了点头。

谁料某恶龙偏要不依不饶:“所以呢,昨晚为什么是甜的?”

耳侧红成一片的青年默默咬牙:“……可能是臣妾来太极宫前喝了果子露。”

“果子露,”似是终于寻到一个自己能够理解的答案,萧弋稍稍提高音量,“喜顺。”

明明也没什么铜铃黄绳之类的专业设备,可几乎是在男人话音落下的一瞬,太极宫寝殿的房门便被人推开。

天色昏暗,细雨夹杂着微风轻轻涌进,在这一刻,沈裴真的很想为喜顺的敬业点赞。

摊上这么一个不按常理出牌的暴君,能活到现在的宫人都是奇才。

言简意赅地提出自己要在大冷天喝果子露的任性要求,萧弋低头瞧了眼怀里缩成球的沈裴,忽又顿了顿补充:“再给皇后来盆银丝炭。”

掌心在对方蓬松柔软的发顶用力揉了两下,他低低发出声嗤笑:“娇气。”

清楚感觉到萧弋胸腔震动的沈裴表示很想咬人。

纵然做得都是些讨喜的事,可对方那张嘴啊,简直生来便会气人。

能在帝王寝殿当差的宫人大都手脚麻利得过分,还没等贪恋被窝的沈裴纠结完要不要跟着萧弋一起下床,一份盛在瓷瓶里的果子露便送了进来。

因得古代的技术条件有限,制作这类饮品的原料,大多都是些应季的水果。

再加上喜顺办事素来妥帖谨慎,沈裴稍稍抬眼向萧弋的杯子里一瞧,便知道御膳房送来的东西和自己昨晚喝的别无二致。

只可惜作为一个明面上还未痊愈的病秧子,他现在能够喝的,也就仅剩那碗明显是由春桃叮嘱送来的中药。

往常在凤栖宫里他还能偷偷找机会倒掉,如今呆在萧弋眼皮子底下,沈裴彻底没了这个胆子。

更可气的是,在他可怜兮兮小口小口喝着又苦又涩的中药时,那边喝着果子露的大爷,还一脸嫌弃地蹙眉:“什么玩意。”

“难喝。”

习以为常的宫人们立即呼啦啦地跪了一片。

按照平日里的发展,再过片刻陛下便会摔杯。

大多数情况下,对方并没有什么虐待宫人的癖好,倘若抢占先机离得远些,他们便只需要收拾残渣,很难被误伤、也很容易保住自己的小命。

然而今天的萧弋却没有发火。

确切的说,对方虽然一直死死捏着装有果子酿的瓷杯、以至于手背的青痕愈发明显,可从始至终,男人都控制着自己没有把杯子摔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