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8章

几辈子的经验积累, 让沈裴对危险的感知远超常人，哪怕没有0049提醒，他也能察觉到面前男孩的异样。

不过在剧本里, 有名有姓的角色都和男孩的年纪长相对不上号，研究所里存储最核心资料的电脑早已变成一地残骸, 0049尽可能多地收集完剩余信息, 却仍旧没能找到有关男孩的线索。

对自己的身手和0049的保护很有信心, 沈裴摇摇手中的塑料瓶，隔着安全距离递给了对方：“要喝水吗？”

男孩没有应声。

他只是略带好奇地，慢慢走到青年身边蹲下。

莫名觉得对方眼睛的轮廓有几分眼熟，沈裴假模假样地从口袋里摸出条商店兑换的手帕, 沾了水, 轻轻凑近对方灰扑扑的小脸：“擦擦？”

没能从青年身上感受到任何恶意，下意识想要反击的男孩收起被血迹遮掩、瞬间锋利的指甲，眨眨眼，人畜无害地点了点头。

“闭眼。”一点点擦掉男孩脸上的尘土, 沈裴端详着对方的五官, 越看越是肯定。

【是他。】虽然每一世的长相都有变化，但对方眉眼间的神态, 确实有他熟悉的影子。

无法理解神态这种抽象的形容, 0049挠了挠头：【可是反派不长这样啊？】

根据原着剧情的描述，主角和攻略者所见到的反派, 就算无法称之为男人, 最少也是该是位个子很高的英俊青年。

【或许是还有什么其他的隐情, 或许是转世时出现了差错，】比起规律更相信感觉，沈裴随意地猜测, 【也没谁规定反派一定是他。】

知道这个晚点会发生二次坍塌的研究所不宜久待，沈裴低头，用手帕擦净男孩血糊糊的手：“这里很危险，你要和我走吗？”

“危险。”像是许久没有说过话似的，男孩张嘴重复了一边沈裴的说辞，总体是清脆的童声，尾音却带着点哑。

“就是会受伤，会流血，”发现男孩手上除了血迹外没有任何伤口，沈裴松了口气，晃了晃已经染红的帕子，“流血，你懂吗？”

非常清楚自己手上的鲜血是因何而来，男孩其实一点也不觉得害怕，但青年周身淡淡的香味和温暖的手，都让他暂时很想留在对方身边。

于是，第一次尝试“拐骗小孩”的沈浪浪，就这样糊里糊涂地获得了成功。

头顶半坏不坏的灯管鬼片似的闪闪灭灭，粗略确认过男孩身上没有其他伤口以后，沈裴瞧了眼对方赤着的脚，毫不犹豫地蹲下，拍了拍自己的后背：“上来。”

——到底是十三四岁的半大小子，哪怕瘦了点，他这具运动量有限的身体，也很难长时间维持公主抱的姿势。

【所以说，真正的科研大佬身边都有保镖，】将早早规划好的路线图投映到宿主识海，0049相当靠谱地指挥，【出门二百米左拐，看到图上的红点了没？那里有一辆还能用的越野车。】

和沈裴上辈子的经历一样，电梯损坏，楼梯状的安全通道却没有完全堵死，等他带着男孩回到地面，果然在0049标注的地方找到了那辆半报废的车。

【应该是和变异动物发生了战斗，】迅速打量过车厢外部的爪痕和血迹，沈裴将男孩放在副驾驶位，【事不宜迟，我们先回基地再说。】

上辈子的他没有交通工具也没有导航地图，知道夜晚有多危险的沈裴，只得接受了主角和攻略者的邀请，和对方一起上路。

但这一世，确认过油箱存量的他，绝对能在日落前赶回基地。

如同一只被关在笼子里许久没见过天空的鸟，任由青年替自己系好安全带的男孩扒着窗户，纵然眼睛被阳光刺得微微眯起，也一直好奇地打量着车窗外的风景。

担心周围随时会可能蹦出丧尸和变异动植物，沈裴这一路的神经都很紧绷，直到遥遥看到一号基地的轮廓，他才想起自己忘了问男孩的名字。

“我叫沈裴，”刻意放慢最后两个字的语速，他用余光瞧向对方，“你呢？”

“01，”睫毛低垂掩住眸中不属于孩童的复杂，男孩伸手扯了扯身上宽宽肥肥的白大褂，“他们都叫我01。”

0049满脸问号：【凌一？这个名字读起来怎么怪怪的？】

【……数字，是实验体的编号。】无数伴有消毒水气味的记忆浮现眼前，沈裴胸口倏地燃起一团火焰，条件反射地捏紧了方向盘。

不过看男孩还算完整的样子，一号基地的手段，应当比四号基地那个疯子“人道”许多。

“这个名字有点特别，以后我们再想一个好吗？”害怕自己突然爆发的情绪会吓到对方，沈裴扬起唇角，努力微笑活跃气氛。

想起一会儿进基地时可能受到的盘查，他又斟酌着叮嘱：“等下如果有人询问，就说我们是在路上遇到、你身上的衣服也是我的……嗯，能听懂吗？”

定定瞧了青年的侧脸一眼，男孩低低地“嗯”了一声。

虽然明白这个世界上已经没有谁能再把他抓回研究所关着，但如果暴露了自己到底是个什么“东西”，应该会给这个叫沈裴的弱小人类带来麻烦。

或者，对方也会像其他白大褂一样，把他送到“该去”的地方。

“饿了吗？”假装没有察觉男孩对自己的警惕，黑发青年温柔地笑，“再过一会儿我们就能到家。”

作为最大也是最早建立的人类聚集点，一号基地的各种设施和规矩都十分完善，在证明过自己身份、并经历了长达一小时的盘问以后，沈裴终于带着通过检测的男孩，顺利地回到了他的小窝。

和沈裴曾经的记忆相比，此刻的一号基地明显少了许多植物，宽阔平整的街道更是变得坑坑洼洼。

深一脚浅一脚地背着男孩走到自己的宿舍门前，黑发青年掏出口袋里的钥匙，无比庆幸它没有被扎得四处漏风。

这大概是“01”在末世后第一次参观别人的家，没有刺鼻的消毒水味，也没有那种挥之不去的血腥，青年的家称不上有多宽敞，却干干净净的，让人一眼就觉得舒服。

“研究所的工作是轮换制，我大概有一周没回来了，”弯腰把男孩放在整间房间最柔软的床上，沈裴找出一双拖鞋放在对方面前，“我穿过的，可以吗？”

“可以。”逐渐学会回应青年的提问，男孩伸伸腿，主动勾起那双拖鞋穿好。

临近傍晚的阳光柔柔地透过窗户洒进屋内，沈裴正想回身去浴室看看有没有热水能替对方洗洗头发，却忽然看到了男孩那细瘦小腿上，一个个泛着浅青、不甚明显的小孔。

“是药物注射，”小大人似的说着拗口的话，注意到青年视线的男孩，无甚在意地撸起衣袖，“这里扎得太多，所以他们就换了地方。”

比新闻里最醉生梦死的瘾君子还要夸张，男孩手臂内侧，满是注射留下的针孔，密集到连成一片片骇人的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