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柔软,坚韧,写满故事(第2/2页)

“我是不是在哪儿见过你。”

凌意缓慢侧眼。

程开霁定睛看着他:“大概三四年前,半夜,你是不是来急诊看过手,那晚我也当班。”

之所以时隔多年仍未忘记,是因为——

“当时你的手是被铐着的。”

另一边,看守所外。

傍晚时分,铁门打开,厉醒川在律师的陪同下走出来。上了提前备好的车后,高薪请来的律师很尽责地嘱咐:“厉先生,杨斌那边虽然已经立案,这段时间您仍然有配合调查的义务,建议您尽量在本市活动。另外像那天那样的冲动之举千万不能再有了,再来一回连陆总都保不住您。”

就差直说你下手太重,把人打死打残是要坐牢吃枪子的。

“替我谢谢陆总。”

明明在看守所待了整整五天,可厉醒川坐在后排,浑身骁悍之气丝毫不减。他低头看着自己袖口残留的、已经呈褐色的血迹。在看守所好几天,一直没有换过衣服。

律师也算见过不少狠角色,但这种差点打死人还能全须全尾面不改色的,也能称得上“凤毛麟角”了。

他用拇指跟食指推推眼镜,尽量让自己显得很职业:“杨斌的贪污证据都是您这两年冒生命危险收集来的,这段时间他滥用枪支、经营会所也是您找局里的线人拍下来的,能扳倒杨斌全靠您计划周详,陆总不敢居功。”

厉醒川肩膀松垮,没有应付他的恭维。

“不过陆总也说了,有机会还想跟您再切磋射击,这段时间他实在技痒得很。”律师赔笑,“您把陆总口味养刁了,现如今俱乐部的教练都入不了他的法眼。”

“一定。”厉醒川不卑不亢,“忙完这阵我一定登门致谢。”

“我代陆总恭候大驾。对了,今天送您回哪儿?”

这个问题让车厢瞬间沉寂。

从看守所出来,天地骤然变了一种颜色。小树入院,有母亲厉微在照顾。凌意中枪,昏迷不醒,侥幸保住一条命。

一种后怕的感觉顺着脊椎往上爬,想到当时的画面,他的太阳穴就炸鞭般乱涌。

“劳驾你送我去中心医院。”

“好的。”

律师见他合眼,估摸着是要补眠,因此也就不再打扰。可没过多长时间,却见他又把眼睛慢慢睁开,上前拍了拍司机的椅背:“劳驾,开快一点,我赶时间。”

自此轿车开得飞快。

窗外的夕阳是淡红色的,通往市区的路荒芜又寂静。他侧过头,降下车窗后微微仰起下颏,沉默地看着已经快要露形的月亮。

与此同时凌意也从长长的一觉里醒过来。

护士进来替他收起窗帘换过药,他把头扭过去,一边听着小推车磕托磕托的滚轮声,一边看着窗外渐渐暗下去的天。

房间极静。

在他的注视下,原本森冷的天幕泛起一抹青色,落在眼中很有些熟悉。硬币大小的月亮边缘朦胧,像是眼泪在深色纸张上晕开的一块印子。死里逃生后终于完全清醒的第一夜,本该是庆幸且欢愉的,但因为房间太大,月光都装不满,这份欢愉中又难免带上了一点凄清,甚至就连那仪器的声音也显得过分冷静,缺乏一些人味。

其实凌意是很不安的。

对于事情到底发展到了哪一步,没有人来向他交待。对于厉醒川究竟为什么会被羁押,那个楚然也只是一笔带过。甚至对于自己的身体,他都有一种失去控制的感觉,好像今天还在,明天眼睛一闭也就走了。

另外还有程医生傍晚时说的话,也叫他不安。

程医生说,他身体底子已经被毁得差不多,今后想要完全恢复难度很大,眼下比较切实的目标是重新变回一个能工作、能养活自己的普通人。

当然,这不是程医生的原话,但凌意已经听出了这层意思。

他多少觉得有些灰心。

真要是成了个废人,今后怎么照顾自己和妈妈?

多大的磨难都不能够打垮一个人,真正将人打垮的是看不到尽头的磨难,一山翻过还有一山,一河渡过还有一河,什么时候才算终点?

他就这么望着窗外,不知道望了多久。护士进来看到了,说:“休息一会儿吧,老想事情也伤神的。”

这么昏暗的光线,她居然也看出他是在想事情而不是放空。

凌意轻轻嗯了一声:“好的。”

话音刚落,隔壁传来仪器的尖鸣,护士闻声说了句“坏了!”,紧接着就放下东西跑了出去。

在凌意神智不清那段时间,其实这种抢救提示音听到过很多次,因此他现在一听就明白是怎么回事了。

护士离开的时候没关门,走廊一阵兵荒马乱,脚步声纷至沓来,几个医生冲进隔壁抢救,连换人做心肺复苏时的呼喝声都听得一清二楚。

凌意心里也害怕,但多少还算稳得住,抿紧唇默然地在心里为素未谋面的“邻居”祈祷。

要是今天自己刚转危为安,隔壁的病友就意外离开,想想总觉得不是滋味。

大约过了几分钟,忽然有一阵格外急促的皮鞋声音奔袭过来,停在隔壁顿了不过一秒,就开始高声又急切地喊:“他怎么了?凌意!”

“现在在抢救你不能进去!”

“让我进去!凌意!”

嗓音嘶哑又干燥,喊他名字的人似乎已经焦急到了极点,焦急到都……都有点昏头了。

凌意微张着嘴,怔愣望着门口。

作者有话说:

跟大家解释一下,楚然和陆行舟是一家的,是另一本书的主角,没看过也不影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