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6章

沙滩上一地酒杯碎片, 被白炽的灯光照的刺眼。

慌乱中还在走神的沈疏雨被一人撞到,趔趄的摔倒在了沙滩上。

粗砾的沙子摩擦着她娇嫩的肌肤,小臂上更是猛的一阵撕裂的疼痛。

周遭都是一片混沌, 沈疏雨只觉得有好多人都围了过来, 自己被他们七手八脚的从地上扶了起来。

而后就是愈发清晰的痛感从自己的小臂传来, 让自己下意识的按住了那痛感传来的地方。

这时候一声惊呼从沈疏雨的耳边划过:“沈疏雨!你怎么了!”

所有人包括沈疏雨自己也才注意到, 她右手紧捂着小臂的手指缝里赫然出现了许多血迹。

红色的血珠子争先恐后的从指缝里涌出,在她的玉节儿的手指上铺满了红色。

尽管沈疏雨在尽力的止血,可一滴血珠还是滴落在了沙滩上, 染红了一小块黄棕。

“天哪怎么办,怎么办, 有没有急救箱。”

“谁带消毒水了!”

“快!快去找老板问问有没有急救箱。”

“疏雨, 要不要紧,要不要去医院看一下啊?”

……

七嘴八舌的询问从四面八方朝沈疏雨砸了过来,吵的她方才本就情绪不稳的大脑轰鸣的响个不停。

沈疏雨突然觉得好烦, 好想要大家闭嘴。

就在她要发作的时候,一个熟悉又温暖的手臂抱住了自己。

一瞬间,就将自己所有的负面情绪全部都压了下去。

沈疏雨蓦地抬起头, 却看到了那张刚刚自己以为就要失去的那人的侧脸。

虞默的手心满是慌张留下的汗水,贴在沈疏雨的肌肤上, 一阵滚烫炽热。

真实又虚幻。

沈疏雨像是找回了自己失而复得的宝贝,惊喜又不敢确认。

她紧盯着虞默的侧脸,唤道:“……虞默。”

虞默揽着沈疏雨的手又紧了紧,点头应道:“是我。”

就在刚刚,虞默听到那声带着沈疏雨名字的惊呼后,想也没想的就放下了刚才自己保护的那两个人,径直朝沈疏雨飞奔了过去。

她跟所有人一样看到了沈疏雨手臂上的血迹, 却又比所有人都注意到了她上一瞬间即将失控的状态。

茶梅味道焦躁不安的掺杂在海风中。

一下一下,撞得虞默的心生疼。

沈疏雨闻声紧绷的身体放松了下来,她靠在了虞默的怀里,用只有虞默才能听到的声音将自己刚才一再忍耐的词吐了出来:“我好疼。”

沈疏雨的话说的很平静,平静的仿佛那个受伤的人不是她。

但虞默知道,她这是在维持她在大家面前沈家小姐的形象。

沈霖对她要求格外严厉,不允许她在任何场合露出一点狼狈。

李卿卿不在,她现在能依靠的只有自己了。

明明之前自己还跟她保证要看紧她,现在却让她被玻璃碎片划伤了,还是那么一个长的口子。

想到这里,虞默心里更难受了。

她小心翼翼的扶着沈疏雨,帮她整理着有些凌乱的裙摆,声音从未有过的温柔:“我知道,我扶你回去好不好,我给你上药,上了药就不疼了。”

“好。”沈疏雨点点头,把自己交给了虞默。

几个同学想要跟上来一起帮虞默送沈疏雨回去,都被虞默婉拒了。

她们在众人的目送下,慢慢的朝租住的别墅院子走去。

一路上灯光昏黄,沙滩上只有治愈的浪声翻涌声。

被拉长的她们两个人的影子斜斜的投映在沙地上,相互依偎,相互支撑。

别墅里静悄悄的,虞默将沈疏雨扶进了她的房间,按照她平日的习惯找出了赵妈准备的应急药箱。

而后找出镊子、拧开了碘酒瓶子、拆开棉签、调制消毒药水……一系列动作虞默都进行的有条不紊。

沈疏雨坐在一旁,静静地看着虞默为自己在这个屋子里忙来忙去,手臂上的伤口突然就觉得不那么疼了。

不消片刻,虞默便准备好了所有,坐到了沈疏雨身边,轻声讲道:“待会可能会有点疼,你要是受不了就攥我,我不疼的。”

“嗯。”沈疏雨格外乖巧的点了下头,主动将手臂抬放到了小桌上。

暖黄的小台灯打在这个并不算太深的伤口上,一道大概有食指那么长的玻璃划痕血迹模糊的出现在了两人的视线里。

虞默不觉皱起了眉头,连气息都变得小心翼翼的许多。

黄褐色的碘酒冰冰凉凉的贴在伤口周围的肌肤上,一点点擦拭着唬人的血迹,磨人的砂砾也随之被棉签沾走。

随着冰凉感觉在沈疏雨的手臂铺展来,痛感也变得愈来愈清晰。

沈疏雨的眉头逐渐紧攒了起来,放在膝盖上右手掐的掌心失血的死白。

沙滩不是个对待伤口友好的地方,砂砾不止附着在血凝的肌肤上,还掉进了伤口。

虞默知道接下来会比现在还要让人难熬,她看了一眼从刚才就沉默不语的沈疏雨,瞬间心疼的不得了。

她不说,也不喊。

只眼角挂着应激晕出的泪珠,连带着也惹红了眼眶。

沈疏雨并没听从虞默的话去掐她。

她舍不得。

虞默实在是不忍沈疏雨这样强撑的,主动将自己的手塞到了沈疏雨的手中,随口扯了个借口道:“疼了就攥我,这样我也能有点数。”

清晰的温暖突然闯入了自己的手心。

沈疏雨收回了痛到失神的视线,低头便看到了虞默放到自己掌心的手背。

窗外传来清晰的海浪声,沈疏雨的心里也跟着翻涌了起来。

她从未想过,虞默会有一天主动的愿意跟自己分担伤痛。

“好。”沈疏雨应道,眼角的泪珠又聚集的多了些。

细小的沙粒被虞默轻轻的从沈疏雨手臂上的伤口处挑出。

沈疏雨怕疼,但更怕会伤着虞默,只敢用柔软的指肚紧攥着她的手臂。

锐利的指甲被她克制注意的收着,唇瓣内侧却已经被她咬得翻白充血。

尽管如此,每挑出一颗砂砾,虞默还是会感同身受般的痛一下。

沈疏雨这样一个金玉环绕娇养长大的人,因为自己的疏忽受了这么大的罪。

虞默看着这雪白冰肌的手臂上那么长的一道伤口,自责愧疚。

更多的还是如洪流般止不住的心疼。

“好了,结痂前都记得不要沾水。”

最后一截医用绷带贴在了缠绕平整的白色的纱布上,虞默终于将一直悬着的心落下了。

但她没有着急将药品收起来,又问道:“还有没有别的地方疼?”

“这儿。”沈疏雨没有遮掩,缓缓撩起了她的长裙。

原本雪白无暇的膝盖上如今被砂砾蹭破了皮,血液附着在表面,形成一块晶莹残破的创伤面。

虞默看到这么一大块儿擦伤,整颗心被狠狠的攥了一把,痛的她喘不上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