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曾经我亏欠了她太多, 现在我只希望她快乐。”

“因为嫁进柏家,她放弃了很多东西。作为林冉的父亲,我一直在想办法弥补。”

“如果她不快乐, 如果你无法确保给她幸福。我希望你可以放她走。让她去过自己想过的生活。”

客厅里没开灯。

夜色弥漫,视线昏暗。

柏程渊独自一人坐在客厅里, 头靠在沙发上,半阖上双眼。

脑海中全都是下午离开病房前,林逸明对他说的话。

耳边不停回响,加上一小时前林冉发来的那条信息。

——“今晚住灿灿家,不回去了。”

共同在夜色中加重了他的落寞感。

偌大的房子里,回荡着寂寞的情绪。

少了林冉,他好像一个人陷入了无尽的黑暗中。越陷越深,那些很久没出现的冷清感弥漫上心头。

连带着整个人的温度都冷了起来。

就当情绪压抑着快要窒息时,他抬手开了客厅的灯。

视线一下子明亮起来, 他眯了下眼。

逐渐适应了周围的光线以后,空荡的感觉仍然没有缓解。

柏程渊转身进了房间,躺到暗房中那张躺椅上。

良久, 无声叹了口气。

之前从未想过这个问题。

如果将她从自己的生命中移除, 重新回到一个人的生活,他会习惯吗?

她呢?

接下来几天。

林冉借着照顾林逸明,一直没有回家住。

夜里失眠,白天也不能停下。他拖着日益沉重的身躯,埋首在一堆工作中。

柏远和许妍做的那些勾当,他都暂时没有时间管。

柏盛还有更多的事等着他去处理。

三月初, 春季降至。

冬日的尾声来得有些温和, 办公室里的日光从晌午开始, 一直淡淡的。

无声扫进室内, 带着一丝暖意。

林冉在“离家出走”四天以后,终于出现在柏盛。

进门之前,她深呼吸了一下。

这几天排练的已经很好了。

价值感,若即若离感,还要让他有危机感。

为了给自己一个最好的交代,林冉握了握挎包肩带,做足了演讲的准备。

稍一停顿,她抬手敲门。

“请进。”

柏程渊清冷的嗓音在们的另一侧响起,她刚听到,心里便一阵狂跳。

林冉强自镇定,晃了晃头,推门而入。

柏程渊正坐在办公椅上,背对着阳光,低头批改着什么。

握着笔的手骨节分明,一张精致清隽的脸隐在阴影下。认真的模样无论从哪个角度看过去,都足以让人移不开目光。

他一直没抬头,林冉走近几步,清了清嗓子。

——“咳。”

柏程渊闻声,立刻停下手里的东西,抬眼看了过来。

毕竟也有几天没见,林冉不自然地掖了掖头发,道:“我有话想和你说。”

柏程渊显然是没想到她会忽然出现,顿了下,才点点头:“好。”

林冉几步走到他对面的位置。

那张她的专用座椅还在,她却选择没坐上去。反而站在他的正前方,表情严肃。

“我这几天想了很多,今天要和你说的,也跟上次在深夜打电话给你的内容差不多。”

“嗯。”

“我们之间的婚姻,让我感到不够快乐了。”

林冉刚说完这句话,柏程渊几乎是立刻蹙了蹙眉头。

他眼中闪过一丝慌乱,只不过很快,又归于一片平静。

“那你怎样才能快乐?”他问。

林冉摇摇头:“我不知道。”

“我只知道自从喜欢上你的那一天,我整个人都不像自己了。没法操控自己的情绪,哪怕是一场小的争吵,都会让我无法集中注意力去做自己喜欢的事。这种感觉很不好。”

“我们可以避免争吵。”

林冉笑了笑:“柏程渊,你问问自己,你能吗?你骨子里的凉薄,出口伤人的特性,能是一天两天就改得掉的吗?”

柏程渊没说话。

林冉看着他,无声叹气:“只能说,你和我的这场感情,从一开始就是错的。”

以往相处的一幕幕出现在脑海中,林冉愈发觉得心酸。

“这本就是由一场各怀心事的婚姻开始,从彼此的不情愿,到勉强接受不是吗?”

“我认为的爱情,是从心动开始。有暧昧,有追求,有表白。有争执,有甜蜜,还有对未来的期待在。”

“可是我们呢?”

林冉视线与柏程渊相触,她紧紧盯着他,缓缓说道:“我们忽略了全部的步骤,越过基础搭建了一座堡垒。外在华丽,实际上弱不禁风。不存在信任,更不存在患难与共。许妍、柏远这种小小的波折,就能轻易将我们之间分开。

更别提只是默默存在的傅修了。这样的感情,不是我想要的。”

柏程渊垂下眼帘,他握着签字笔的手微微用力。

指尖都泛着白。

室内陷入了一片寂静,林冉目不转睛地望着他,等待着他的回应。

一个承诺,哪怕只是一个很小的承诺。

我会给你,我会爱你。

任何一句,都能够让她重新向他靠近。

可过了许久,久到林冉以为时间已经静止。

柏程渊才平静开口:“你想要什么?”

林冉垂在身侧的手倏地握紧。

不是她想要的效果,他过于平淡的表现,让林冉有种想摔门就走的冲动。

但她还是冷静下来,事实B计划。

林冉咬了咬下嘴唇,慢慢从包里掏出一张纸。

稍作犹豫,才递到了他面前。

罗灿灿说过,除非到必要时刻。

这种“一哭二闹三上吊”的武器,决不能轻易拿出。

伤感情是其一,多次使用很有可能会使效果大打折扣。

一张纸上,映入眼帘的第一排,堂而皇之地写着几个大字,离婚协议书。

“有想过吗?”林冉问他:“既然我们都过得很将就,不如去寻找更适合自己的生活呢?”

柏程渊有一瞬间的错愕。

他盯着面前这张纸,浑身骤然凉透。窗外的光似乎已经无法照到他身上了,此刻就连手指都在微微颤抖。

他放下笔,又重新拿起。反复了几次,才抬起头,郑重地问道:“非要这样吗?”

林冉目光闪烁,却倔强道:“这是我目前能想出最好的办法。”

柏程渊有点想不通,“之前不是还好好的?”

“失望是一次次累加的。”

他握着笔,再度沉默。

低垂着头,看着桌上的协议,看不清他的表情。

他不做声,林冉就坚决没有松口。

这几天她想了很多很多。

终于想清失落的感觉源自于哪里。

他们之间缺失一种稳定的联络,她没有安全感,没有被需要感,被偏爱感。

她这种最擅长挖掘自己价值的人,竟然在这个男人身上找不到一点存在的价值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