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哐。”

本就摇摇欲坠的桌子终于还是没能顶住小魔头的威压,倒塌在地,卢月晴吓得一哆嗦。

片刻后,她淡定而又僵硬地坐回桌前,仿佛刚才发疯的人与她无瓜。

又是一阵沉默,顾景扬优雅而又抽搐地朝王姨点点头,平静道:“麻烦王姐你打扫一下这里。”

“哦,哦哦。”听到声音,王姨才如梦初醒一般,连忙应声站起身。

“等一下。”

不等她迈开步子,刚才hold住全场的稚嫩声音再次响起,听到的人下意识僵了一下,一个个挺直腰板,活似上课时被老师从后门小窗盯住的小学生。

绡绡从椅子上下来,弯腰从地上的纸抽里抽出几张纸,一根手指,一根手指慢条斯理地擦起来。

顾景扬和卢月晴看着,后背窜上一股凉风,感觉女儿不像是擦手,倒像是刚把他们俩脊梁骨抽出来,一根一根擦干净。

绡绡仔细擦完,随手扔进垃圾桶,朝妈妈扬起小下巴:“谁污染,谁治理。”

顿了一下,转向爸爸:“谁拱火,谁帮忙。”

曾亲眼见过亲爹徒手打折流氓腿的卢月晴,面对着表面亲女儿,实际疑似亲爹2.0的要求,二话不说站起身,小跑着到杂物间拿工具。

霸总包袱一吨重的顾总怂中还觉得有点丢脸,试图挣扎:“不……”

咔嚓!

绡绡拿着实木桌腿随手一掰,扯扯嘴角,冷笑着问:“爸爸你要说什么?”

“!!!”

“不……”顾景扬艰难地吞咽了一下,余光扫到妻子拿着清扫工具走来,如蒙大赦,一把抢过来:“不是说好了,我来。”

顾总:这不是怂不怂的问题,主要是他就享受这种把家里清扫干净的成就感。

绡绡对爸爸识时务的行为还算满意,叫上被抢了工具的妈妈和其他人回到客厅点外卖。

王姨特意走到最后,趁绡绡拿手机查看商家的时候,悄悄走到顾景扬身边,接过他手里的工具,低声道:“先生,还是我来吧。”

她可是受过专业培训的保姆,轻易不能站在一旁看雇主干活。

“王姨,你快来看看该给弟弟点什么儿童餐。”

“……”王姨回手就把工具塞到顾景扬手里,扭头直奔客厅。

王姨:除非一家之主召唤。

“……”顾景扬看着沙发上的两大三小,再看看手里的工具。

这个家的天,要变了!

直到点的餐到,绡绡她们吃完,顾景扬才勉强收拾好一地狼籍,剩下一个破碎的大理石桌孤零零趴在那,等着明天生活助理过来找人搬走。

夜晚

顾名亭洗漱后坐在床边,王姨刚刚离开,月色如水般透过落地窗倾泄入房间,撒在他的身上,衬得小男孩眉眼愈发忧郁沉静。

良久,顾名亭握紧手,站起身。

他想好了,还是应该跟爸爸好好谈谈,或许只有他回到祖父、祖母身边才能让大家都开心。

顾名亭拧开门把手走出门,长长的走廊里挂着暖黄色的小夜灯,驱散了夜晚给人带来的恐惧。

他按照王姨收拾屋子时说的房间布局,走上三楼,想要看看爸爸是否在书房。

刚刚踏上三楼,一抬头,在一个房间门口看到鬼鬼祟祟的小身影。

顾名亭的记忆和视力都不错,很快辨认出来这是他那位一拳砸塌桌子的妹妹。

外卖到的时候,对方还递给他唯二的一只鸡腿,虽然疑似没有洗手,但是顾.洁癖.名亭小朋友也并没有拒绝。

至于是出于礼貌还是出于畏惧,那就不知道了。

此时顾名亭站在楼梯口,沉默地看着那个贴在书房门口,撅着屁股探头探脑的小身影,迟疑片刻,最终还是走了过去。

“你在干什么?”

绡绡吓了一跳,踮着小脚伸出手一把捞住哥哥的脖子,不顾对方挣扎,一根手指放在嘴边,用气音道:“一看你就是第一次偷听大人说话,跟我学着点,别出声。”

顾名亭:“……”

谁要偷听大人说话!

一盆脏水泼的顾名亭猝不及防,他从小到大从未做过这么失礼的行为,小脸胀的通红。

偏偏这个小三岁的妹妹,小胳膊细细长长像是铁钳一样,箍得他一动不能动,只能被迫跟着她做这种羞耻行为。

顾名亭放弃了,生无可恋地挨着妹妹贴在门口,听见争吵声隐隐约约从里面传来。

书房里,顾景扬正在处理文件,他刚回到京市接手顾氏,事情繁多,每天都要忙到很晚。

卢月晴就坐在一旁的沙发上看着他,两人之间气氛沉默到压抑。

最后还是卢月晴没有熬住,强作平静道:“你接名亭回来,为什么不先告诉我。”

顾景扬手下动作不停,声音平静冷淡:“我认为刚才在楼下已经说过。”

“那算什么理由?”卢月晴忍不住提高声量:“你就那么着急吗?连等我回来跟我商量的时间都没有?”

“你声音小一点。”顾景扬皱紧眉。

他不想解释,也没法解释,因为这件事本就是他故意为之。

那天他提出带孩子去见祖父母,被绡绡拒绝,卢月晴没有提出任何异议,顾景扬心里多少有些不舒服。

也许他自己都没有察觉到,他被卢月晴追着舔着这么多年,早已经被宠坏。他习惯于对方全心全意的关注和顺从。

而越过孩子母亲的身份,擅自把孩子接回来,就是顾景扬给她的惩罚。他用这种方式表示对卢月晴的忽视的不满。

自持内敛沉稳的顾景扬,是绝不会承认自己会做出这样幼稚的事。

卢月晴看着他若无其事的样子,只觉一股前所未有的疲惫感涌上,她滑坐在沙发上,捂着脸低喃道:“顾景扬,你到底把我当什么?”

顾景扬看着她这副样子,心里像是被线缠住又乱又烦,他放下手里的笔,闭上眼问:“你最近到底是怎么了?”

“不过是一个孩子,名绡和名琛你不是一样照顾得很好。”

“那怎么一样。”卢月晴忽然道。

她对顾名亭没有任何敌意和抗拒,她在意的不是顾名亭回来,而是顾景扬做决定从不征求她的意见,她在意的是顾景扬对她的不尊重。

但顾景扬却误解了,他面如寒霜直视着卢月晴,片刻后,冷笑一声:“卢月晴,你在跟我结婚之前,不知道我结过婚有孩子吗?”

“……”

冷,那一眼仿佛射到卢月晴的身体里,寒意从骨缝里向外渗透。

眼睛似乎都蒙上了一层霜,让人看不真切。卢月晴轻笑一下,还有些庆幸,至少这样她就看不到对方眼神里是否含着轻蔑。

她忽然什么都不想说了,卢月晴站起身走到门边按动把手。

门外的顾名亭头皮一麻,僵在原地,他从未做过这样的“坏”事,更想不到被发现了该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