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被大果冻完全包裹其中的女人,就像被松脂俘获的昆虫……如同一颗巨大的晶莹剔透的美丽琥珀。

唯一不同的是,昆虫琥珀需要上万年的时间逐渐凝结而成,而眼前的“大琥珀”只需要一瞬间。

姚溯又掏出平底锅猛砸了几下,然而大果冻坚硬得就像岩石一样,根本就砸不动,试了几下之后,他扭头问段雀楼:“这玩意没办法砸开了吗?”

段雀楼也试了一下,然后摇了摇头:“硬度太大了。”

连段雀楼都说不行,姚溯便歇了让其他人轮流试试的心思,皱着眉头打量着眼前的大果冻,如果他们刚才掉下来的时候,不是段雀楼反应特别快的话,恐怕变成这个样子的就是他们了。

这到底是什么?这么做有什么意义?是这家医院解决用剩的人体的处理方法吗?这未免有点大费周章了吧?

姚溯和王明明讨论了几句,王明明也是一头雾水,就在此时,岳云婷忽然开口道:“也许这是一种艺术品,就像昆虫标本或者琥珀。”

姚溯和王明明顿时都有些纳闷,王明明直接表示了不解:“艺术品我虽然不太懂,但至少艺术应该是一种让人觉得美的东西吧?这玩意哪里美了?只让人觉得可怕和残忍!”

当一个人类看到他的同类被制作成了艺术品,会觉得美吗?

岳云婷又摸出了一根烟,叼在嘴里笑了笑道:“你们觉得象牙美吗?虎皮美吗?你们不一定这么觉得,但总有人认为它们美,否则也不会出现那么多偷猎现象,也许就有那么一部分人,认为人类制作而成的艺术品特别美呢?”

姚溯简直不寒而栗,王明明更是浑身发毛:“可是……可是这些可是他们的同类啊!难道他们就没有一点同理心吗?就没有一点感同身受吗?晚上睡觉不怕鬼敲门吗?”

岳云婷耸了耸肩:“那你为什么不去问问那些发动战争的人呢?死了那么多同类,他们会愧疚吗?也许本质上他们根本就没有把另一方当作同类,而是视作低自己一等的动物,你会因为不小心踩死几只蚂蚁愧疚吗?”

王明明愣住了,久久说不出话来。

“至于鬼敲门……海螺湾不是没有鬼吗?”岳云婷看向了那块巨大的琥珀,一脸若有所思,“里面的人好像还没有死,如果姚老师刚才说的是真的,我倒是有一个猜测。”

姚溯下意识问:“什么猜测?”

然而就在此时,这个房间的地板忽然毫无征兆的裂开了!

“轰隆隆——!!!”

如同陷阱一般,房间中央的大果冻立刻就掉了下去,站得离大果冻比较近的几个人就倒霉了,也跟着掉了下去。

唯有段雀楼第一时间抓住了地板边缘,然后手疾眼快地一把抓住了姚溯的手腕,沉声喊道:“抓住我!”

姚溯整个人吊在半空中,心跳如擂鼓,他往下一看,发现下方又是个金属通道。

看来刚才地板自动裂开,是为了让刚刚形成的大果冻掉落到负五楼……这难道也是全自动化流程的一环?

姚溯心念至此,连忙朝段雀楼叫道:“快放手!”

段雀楼一只手需要承担两个人的重量,因为用力过度,他的额头都冒出了青筋,他咬了咬牙:“我不会放手让你掉下去的!”

姚溯:“……想什么呢!我是说让你放开另一只手!我们一起下去!下面有东西!”

段雀楼:“……”

姚溯原本以为段雀楼会同时放开两只手,没想到段雀楼还真的只是放开了那只抓着地板边缘的手,然后保持着和他牵手的姿势,两人同时空中自由落体。

恍惚之中,姚溯甚至以为他在和段雀楼一起手牵手玩蹦极。

这一次轮到姚溯砸到王明明和李羽翔身上了,直接把两人砸得嗷嗷叫唤。

“姚老师你压到我头了!哎呀哎呀!谁摸我屁股?”

“别踩了别踩了我脚要断了!”

段雀楼第一个站了起来,然后把姚溯一把拉了起来,剩下王明明和李羽翔两个人彼此纠缠扭成了一团麻花。

岳云婷也拍了拍手爬了起来,她环顾四周一圈,顿时震惊得连嘴里的烟都掉了,负四楼下面显然就是负五楼了,但这负五楼却整一层楼都被打通了,变成了一个非常大的大平层,放眼望去大概有好几百平米。

当然,这不是重点,重点是这里堆满了密密麻麻的“大琥珀”!少说也有成千上万个!

这些大琥珀横七竖八地堆叠在地面上,每个大琥珀中央都包裹着一个人,有的表面残缺,有的还算完整,他们都保持着被凝固那一瞬间的表情和动作,基本上都是闭眼安详的模样。

王明明爬起来后的第一反应:“我靠?这是兵马俑吗!”

姚溯皱眉:“兵马俑哪有这么邪性?兵马俑只是象征人殉的雕塑而已,又不是真的活人,这些可都是真的活人。”

他放眼望去,这一整层楼都是这些东西,除此之外别无其他,那么这意味着什么?意味着这家医院至少从这么多人身上取过器官,而且取完器官之后,还把这些人制作成了意味不明的“艺术品”。

就在此时,段雀楼忽然开口道:“这些人还活着,他们还有呼吸,虽然很微弱。”

姚溯狠狠皱眉,他刚才的感觉果然没有出错,这些大果冻内部会释放出氧气,让里面的人活着……然而,他们却没有办法把这些人救出来,毕竟就连段雀楼也打不破大果冻坚硬的外壳。

“有兴趣听听我刚才的猜测吗?”岳云婷环顾四周,微微眯起了眼睛,“你们应该知道昆虫标本吧?就是把昆虫制作成标本,这很常见,但或许你们不知道,对那些标本爱好者来说,彻底死亡的昆虫状态并不算好,而且等待昆虫死亡也是个漫长的过程,有的人为了制作最完美的昆虫标本,会将活蹦乱跳的昆虫进行人工致死,在它们将死未死的一瞬间做成标本。”

“……你们不觉得和眼前这一幕很像吗?”

姚溯听着岳云婷的话皱了皱眉,他回想了一下整个流程,不得不承认她说的话是有道理的,这么繁琐的处理方式明显不是为了“解决垃圾”,更像是在制作一件艺术品。

“而且这些人似乎还有点艺术上的追求,很多人都会觉得昆虫标本有什么好看的,不过是冷冰冰的死物罢了,不如去看看活的,有生命的活物才是最美的……所以他们就想到了一个办法,让标本里的‘昆虫’一直活着,有生命的标本岂不是更美?”

听岳云婷说到这里,姚溯不禁毛骨悚然,他并不觉得岳云婷异想天开,反而觉得岳云婷说中了!如果仅仅只是为了制作标本艺术品,大果冻的内部为什么会释放氧气?大果冻里面的人又为什么会活着?——因为他们想要制作出一件活的、有生命的艺术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