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9章

乐小义字字铿锵, 落地有声。

阎云清不记得自己有多久没见到这样的年轻人了。

“小义。”阎云清拍了拍乐小义的肩膀,喟然一叹,“老夫从未想过, 剑神宗的未来, 有朝一日, 会寄托在一个二十多岁的小姑娘身上。”

乐小义太年轻了, 尽管她拥有与她的年龄并不匹配的见识和心性, 甚至,她还有远超自身年龄的修为,若放在外面, 她的存在会引来无数老家伙的瞩目, 这种绝天的修炼天赋,甚至可以惊动神荒浮屠界上涅槃境的老怪物。

可她终究只是一个二十来岁的年轻人, 她的想法很纯粹,也很天真。

蓬莱仙境的人来剑神宗, 其目的究竟为何,尚不得而知, 可阎云清知道,他们就算真的存了要保剑神宗的心思, 也绝不会无缘无故地为庇护剑神宗全力出手。

他们是看到了乐小义的价值, 看到了剑神宗残壳之下犹存的利益, 或许这么说过于小人之心,但这世上从来没有无缘无故的好,哪怕是地位超然的神宗, 依然如此。

但是,蓬莱仙境不一定真会保剑神宗,可他们一定会救乐小义。

如果蓬莱仙境的人愿意带走乐小义,这也算乐小义的另外一条出路。

相信乐小义若去蓬莱仙境,今后的发展一定会比在剑神宗时更好。

可这些话,阎云清不会告诉乐小义,捅破一个孩子的天真,是最无情,也最残忍。

“你此次回来,若有空,就多去宗祠看看你爹。”阎云清慈和地笑道,“君澜剑见证剑神宗起落数万载,剑神宗的传承和香火都在君澜剑上,神剑有灵,如今剑神宗一日不如一日,兴许,君澜剑能给予我们启发,替我们指点迷津。”

“余下的,你也不要担心,老头子虽年事已高,但勉强还能苟延残喘地活些时日,剑神宗也是老夫的根。”

从阎云清的竹苑出来,乐小义神态迷惘地回到前山,不知不觉就来到宗祠,天字影卫长一直跟在乐小义身边,看守宗祠的通穴境长老试图阻拦乐小义,天字影卫长及时现身,向其说明来意。

整个过程,乐小义都沉寂在自己的思绪里,甚至没有发现身侧的动静。

宗祠的布置还和以前一样,寂静的大厅中间摆放着香台,台上整整齐齐陈列着历代剑神宗宗主的牌位,但像尉迟弘义之流,是不配在宗祠中留下姓名的。

而君澜剑就立在香台前。

君澜剑的地位,甚至高于那些已故的先辈,仅仅排在剑神宗开宗祖师之下。

乐小义走到君澜剑前坐下,四周烛火通明,不论是灵位,还是香台,全都干干净净,没有落灰。

祁剑心每次来宗祠坐坐,都会用拂尘扫尽台上的灰尘,后来祁剑心中了毒伤,被困于后山禁地,阎云清也每日会来这里,重复祁剑心曾做过的事。

可安静的时光总是短暂,乐小义感觉自己坐下不足一炷香的时间,天字影卫长忽然现身于她身侧,对她道:“方才,从剑樾堂方向上来一批天圣的高手,剑樾堂死伤惨重。”

乐小义终于抬起了头,蹙眉询问:“剑樾堂遭袭?那轩和长老与柳清风长老如何了?”

两年前岳澜死后,轩和顶替了岳澜的位置,成为剑樾堂的主事长老,乐小义进入内门后,柳清风也不再留守南院,成为樾清居的长老。

如今天圣的高手伏击剑樾堂,剑樾堂的长老们必然首当其冲。

“没听说柳清风的消息,但轩和长老在这一战中受了伤,恐怕需要将养一些时日,老宗主已派了人暂代轩和长老的职务,待他伤好后再撤位。”

乐小义听着天字影卫长的回话,脸色沉得能滴出水来。

天字影卫长说要将养些时日,说明轩和伤得极重,等他伤养好了,剑神宗还在不在都说不准。

“明日我去剑樾堂看看。”乐小义道,“剑樾堂此次伤亡情况的名录可有统计出来?”

天字影卫长看了乐小义一眼,才道:“暂时还未,但最迟明早就能有结果了。”

乐小义点头:“麻烦影卫长继续跟进此事。”

乐小义在宗祠坐了一宿,第二天天还没亮,她就起身离开,去了一趟承义轩。

外边战况激烈,承义轩却还平静安宁,尽管这种安宁只是一种假象,不知什么时候平静就会被外力击碎,分崩离析,散成满地狼藉。

乐小义回来的时候,左云琴正坐在院子里出神,她此前也听说了乐小义在天山出事的消息,自消息传回剑神宗,祁剑心瞒了些时日,可左云琴联系了左诗萱,终于从左诗萱口中得知了被祁剑心隐瞒的消息。

自那之后,左云琴便彻夜无眠,整日整夜守在院里,桌上放的花糕凉了就让人撤走,待得饭点到时,她又会做上满满一桌,除了阿九,没有人陪她锲而不舍地等待。

“阿九,你说,小义她会回来吗?”左云琴不知多少次问起这个问题。

阿九笔挺地站在她身侧,完成乐小义临走之前交代给她的任务,听左云琴问起,阿九没有迟疑,点头回答:“当然,少宗主吉人自有天相,她不会有事的。”

左云琴笑了笑,眼神却黯淡下去。

她其实知道的,阿九只是为了配合她,并不是真的这样想。

乐小义独自留在天山,音信杳无,尽管没有人亲眼看到她出事,可她活着的几率,已经很小,连左诗萱说起这件事,眉目间也满是悲痛。

她自己,也已经认命了吧。

人活这一世,仿佛就是为了离别。

对未来,她已不抱期待了。

就在这时,前院传来几道急切的脚步声,伴着俞宽的高呼:“少宗主!”

左云琴呼吸一窒,猛地站了起来,因起身太快,一阵猝然头晕目眩使她挪不开脚步,阿九听见俞宽的呼声也愣了愣,不过她很快回神,见左云琴如此,连忙上前一步扶住左云琴的胳膊。

“阿九,我方才没听错吧?”左云琴缓过劲来,不由怀疑自己耳朵是否出了问题,因太过思念产生错觉,已经不是第一次了。

她死死抓着阿九的手,骨节青白,用力之大,仿佛抓着一根救命稻草。

阿九定了定心,垂眸道:“是,夫人,您没有听错,俞宽叫的是少宗主。”

“夫人,您且在院中稍候,属下去前院看看,核实情况。”阿九沉得住气,为防左云琴只是空欢喜一场,她决定亲自去前院看一看。

左云琴也怕希望落空,她在阿九的搀扶下重新坐好,紧张地喉头滚了好几下,这才挤出一丝声音:“好,你去,我就在这里等你。”

阿九安抚好左云琴的情绪,随即快步朝院外走,还未及院门,门外已有一人先她一步推开院子走了进来。

“!”阿九的脚步僵在门边,左云琴的视线也投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