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章 有辱斯文

碰瓷?

碰见这等糟心事,任鸿的脾气哪能忍下?

刚才那俩道士送去玄都观,但这落魄秀才正好犯到任鸿手上。

任鸿变化的长青子仪表堂堂,让人一见顿生好感。

站出来后,他对马车拱手:“夫人一片善心,却不知此乃大恶之举!”

马车内,那妇人缓缓道:“这后生求仁得仁,我顺了他的心思,了平这件事,不知何来的恶事?”

主母到底见多识广,瞧这秀才的衣冠模样,便猜出几分大概。又听老捕快耳语几句,心中有谱。

但自家不愿惹事,索性便随了他的心意,给他家人一些钱财补偿。

到底是一条人命,权当积德。

“你救他一人,旁人见了,得知如此作法可弄钱,不知多少活不下去的人逮着官车撞,届时其他人家的女眷被惊扰了,万一有几位身怀六甲的夫人因此出事,那可都是夫人的罪过。”

“您觉得,她们得知是您害得这种风气大行于世,会不会迁怒于你?”

马车内,妇人神情一怔,露出沉思之色。不说旁人,自家小妹前些日子送信,她又怀上一胎。万一有人去冲撞她的马车,害母子出事,那可怎么办?

“这位先生说得是。”马车内,少女连忙按住母亲的手:“母亲,我们行事堂堂正正,本是这家伙突然撞来害我们,为什么还要我们赔钱?”

“就凭他弱他有理吗!”

任鸿颔首道:“这位姑娘言之有理。此例不能开,若开了这个例子,则天下乱矣。”

主母心中不忍:“但此人已死。我听捕头说,他家中只有一老一少,若不补偿,家眷到底无辜。”

“既然如此,夫人何不把他家女眷接入府中。”

“先生说笑了。”

接入府中?那才是笑话吧?

是当做丫鬟对待?那旁人还不更加非议自己这一家子迫害百姓?

当做客人?可他们跟自己着实没有关系。何必在府里头养两个闲人?

而且,他们家还要担心这是不是政敌设局,故意往他们家安插探子。

纵然不是政敌阴谋,万一那女眷跟自家老爷少爷有点什么,自家脸上更难看。

在主母太太看来,反正自家不差那点钱,索性破财免灾算了。

任鸿哈哈大笑:“的确是笑话,这等事情,权当没发生最好。”

他伸手一指,青光裹住青年,他脸上的血水悉数消失,翻卷的血肉也重新愈合。

暗中,任鸿在袖子里转动白玉如意。

如意上有北斗七星、南斗六星道印。所谓“北斗主死,南斗主生”,任鸿只轻轻将如意旋转,南北星光随之一动,地上的秀才立时复活。

“混账,还不醒来!”任鸿一声大喝,用青木法化作惊雷把这人震醒。

孙秀才睁开眼,悠悠看向四周。

发觉周边人群正看着自己议论纷纷,不由大惊。

“这……这是怎么回事?”孙秀才张望四周,看到不少人用敬畏的目光看向自己身后的青年。

旁边,老捕快好心道:“你擅闯官道,被这位先生……不,被这位仙长救下,还不赶紧拜谢。”

“救下?我没死?”秀才呆呆看着四周。

旁观众人看到这一幕,哪里不知道他的打算,纷纷议论起来。

“真是奇怪,他被仙长救了,怎么脸上不见喜色?”

“看上去,还有几分不满?”

“这家伙不会是故意坑人,打算找这户人家麻烦吧?”

“他跟这户人家有仇?这马车似乎是张大人家?他家不是回乡丁忧,目前不在朝中为官?”

“我看不像有仇,倒是为了求财。”

孙秀才这时反应过来,爬起来准备对任鸿道谢。但他刚起来,忽然脚一软,又再度往地下倒。

任鸿冷笑:“这位兄台,你要是装作被车马撞伤,妄图跟这位夫人讨取医药费……还是歇了这个心思。我刚才出手,别说你身上的伤,就连你体内那点沉疴暗疾都一并治愈。别打算用这个坑人!”

他瞧不上眼前的秀才,转身对马车里的女眷道:“夫人,此事已了,你——”

还没说完,孙秀才突然扑过来,抓住任鸿的衣角,含泪道:“请上仙救救我家老母!”

任鸿强忍着把这家伙一脚踹出去的冲动:“你家老母有病,可去寻医师治病。”

“小生家中无钱,那医馆里头都是捧高踩低、目瞎手拙的庸医,根本不愿为我家母亲治病。”孙秀才哀求道:“望请上仙一片仁心,大发慈悲。”

我不救你家老母,就是不仁不慈喽?

老捕快在旁听孙秀才言语,心中不满:得了吧,人家那几个医馆对你家够可以了。给你家老太太诊治,除却药费以外的诊断费根本没收钱。甚至药钱都是成本价,根本不赚钱。但你家连药钱都出不起,总不能让人家医馆给你白白熬药吧?

任鸿面无表情,冷淡道:“我方才掐指演算,你母是老人病,又偶感风寒。只是耽搁久了,才渐渐病重。去医馆抓几服药,再安养着度过这个春天即可。”

“你若是没钱,可去那些酒楼商铺给人打工。你认识几个字,兴许有人要。纵然无人雇佣,那些米行、粮行总也需要人出蛮力。”

青年不禁道:“小生有功名在,岂能干这等粗活?”

这话一出,围观的人不乐意了。

“粗活?是啊,我们这些下等人比不得你这秀才老爷。更不会自家没钱就去撞人家的车驾。”

“你连举人都没考上,也好意思瞧不起我们?”

“当搬运工怎么了?至少我们孔武有力,还有一把子力气耍耍。就凭你,纵然是去米行粮行,东家都未必肯要!”

人群中,正巧有两个刚刚为东家搬运米粮回城的工人。刚才他俩瞧孙秀才被马车撞死,还有些可怜他,站在一旁仗义执言,要求马车里面的女眷赔钱。

但瞧他这番作态,恨不得自己二人刚才就没站出来过。

“那就去卖字画。”任鸿面带厌恶:“你要弄钱,何不寻正当手法?几十岁的人,难道这点法子都没有?”

青年一脸为难,吃吃道:“这……这岂非有辱斯文?”

“斯文重要,还是你家老母性命重要?”任鸿嗤笑道:“你这么大的人,上有老下有小,难不成抱着一个‘秀才’名头,就一辈子等着旁人伺候你?”

秀才而已,又不是举人进士,这几十岁的大龄秀才可不少见。

任鸿拂袖一扫,将孙秀才扫退,然后对马车内的女眷说:“夫人,人已无恙。不知按照本朝规矩,冲撞官车该如何惩处?”

那妇人沉吟:“百姓擅入官道,初犯者需往衙门受教三日。十二岁以下者,问责双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