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过道里清净,别的人都在前边喝酒,青禾脚下生了根,想走都走不动。

齐瑞安的说话声不大,有意压着,但还是如数传到她耳朵里,不是什么私密的见不得光的事,只是朋友间的闲谈,无关紧要,隔着手机随口一提。

不知道电话那头的人是谁,应该也是哪个关系要好的朋友,齐瑞安嗯啊应了几句,回道:“这样,我找个时间跟她谈谈,到时候再看。”

她,是那位安然,还是文宁?

青禾在脑海里将某些事串到一起,一时之间记起了许多,想到上回在车上,齐瑞安谈及大学时期,还有那张照片……耶鲁大学图书馆,亲密挽着文宁胳膊的女孩子。

人的直觉太奇妙,明明未知全貌,却可以仅凭只言片语,把一堆看似零碎的事件结合到一块儿,再细细咂摸,立马就能品出味儿来了。

青禾不爱回首往事,向来只着眼以后,对于文宁的过往从未深究过,也不爱揪着那些有的没的不放,某些人,譬如连贺敏,她也从来不介意,没必要深挖她们和文宁到底发生过什么,不会往心里去。

但现在哪里变了,也许是照片出现得不合时宜,也许是她自己不合时宜,像是有根毛刺扎进了肉里,不痛不痒,可亦不舒服。

良久,齐瑞安同那头的人告别,挂断电话。

青禾警觉,不愿迎面撞上尴尬,蓦地放轻步子往回走,险险避开。

齐瑞安没发现她在哪里,虽然听见了轻微脚步声,但不甚在意,以为只是谁碰巧路过这边。

青禾的心悬起又落下,做戏做到头,不慢不紧地回到洗手间。

刚走到门口,一个看起来有四十多岁的女人先一步从里面出来。中年女人风韵犹存,一身贵气的墨绿色齐胸长裙,领口有点乱,头发略微松散,冷不丁见到青禾由另一边走来,这位女士身形一顿,似乎有点惊讶,不过随即又轻松下来,她牵了牵裙摆,看了青禾一眼,优雅淡定地擦肩而过,像个没事人。

青禾假装什么都不懂,转身进洗手间。

女洗手间里还有人,一个男的,正在提裤子拉拉链。这男的长得挺帅,二十来岁,是个二线影星,在网上的风评还不错,年前拍了部文艺片比较卖座,还得了个什么最佳男主角,隐隐有冲击一线的架势。

青禾认得这张脸,知道他是谁,可进去以后还是佯作没看见,拧开水龙头洗洗手,对着镜子弄头发。

男星左脸上有红印子,被狠狠打过,他神情麻木,仿佛刚刚做过的事不要太正常,不值一提。他看都没看青禾一下,一点都不担心会被揭发或是传出去,穿戴齐整,走到盥洗池前冲冲手,再抽出两张纸,慢条斯理地擦手,用力到把指缝都擦红,而后扔掉纸巾折身出去。

青禾侧目,用余光捕捉那道背影,直至彻底瞧不见了,才直起腰背,甩甩手上的水珠。

这群人还真是乱得可以,表面光鲜,内里早已糜臭。

一系列小插曲未能带到任何影响,俱乐部的派对才刚开始,昏弱的灯光,华美的礼服,隐藏在肉体里的躁动不安,有人游刃有余地交际,把这里当做应酬场子,有人在物色目标,随时都准备着出手。

青禾没事干,找个安静的地方抽烟,一个人待着,在外面耗了快一个小时才回去。

俱乐部里的人比先前还多,现在正是最吵的时候,男男女女凑一堆,个个脸上带笑,酒杯交错,为这个不夜场增添氛围。

东道主齐瑞安上台讲了几句话,大意是欢迎大家过来,感谢各位朋友赏他两分薄面,总之就是走走过场。

而齐瑞安下台以后,先前那个穿齐胸长裙的女人笑盈盈过去,递给齐瑞安一杯香槟,有一搭没一搭地聊聊。

女人实力挺强,经营有一家娱乐公司,这次是文宁在中间牵桥搭线,帮齐瑞安拉拢这位圈里人。

青禾对此不知情,但还是有眼力劲,能看出中年女人的不简单,她半隐在角落里,没过去凑热闹,不经意间又发现洗手间男星就站在不远处。

男星身形落寞,无人搭理。好歹是个二线,沦落至此还是让人唏嘘。

青禾没那份闲心去同情别人,二线再如何落魄再怎么受气,那都是他自己选的路,用自尊换名气和金钱,交易就是如此。

她回到吧台,重新要了一杯自由古巴。

聚会到凌晨散场,酒瓶子空空,四处狼藉。人一走,余下的只有空虚和颓废。

回酒店的车上,青禾仰头靠着座椅,一路都在合眼休息,似是十分乏累。

白天做了两趟车,在酒店里闹了几回,晚上又参加聚会,还喝了酒,这份累不是装的,确实没劲儿折腾了,整个人的精神都变得不大爽利。

车子到酒店楼下,进房间,洗澡,倒床上就睡。

今天晚上她都没怎么跟文宁交流,现在更是寡言少语,整个人都焉兮兮,宛若霜打的茄子。

文宁以为她是喝多了酒,没太上心,收拾完毕就关灯上床,挨着她一块儿躺下。

“哪里不舒服?”文宁问,凑近到旁边,身上还带着散不掉的酒气。

这人今晚一直在应酬,一杯接一杯地喝,跟不会醉一样。

青禾不会因为一通电话就闹脾气,反手搂住对方,她轻声反问:“酒味这么重,今晚喝了多少?”

文宁压上来亲她的脖子,“不是很多,还好。”

青禾扬了扬下巴,抱住这人的背,莫名就走神了。她放空了思绪,没有深想今晚听到的那些话,只是一瞬间失去了控制似的,不由自主就神游天外,完全不在状态,连文宁接下来说的话都没注意听。

好一会儿,心神归位了,她无端端挨上去亲文宁的耳朵,手下的力道收紧,悄声说:“文老板,今晚有多少人过去沾惹你了?”

文宁一怔,实诚说:“没太注意。”

在这人腰上轻轻拧了一把,青禾说:“招蜂引蝶啊你……”

文宁咬了口她的锁骨,轻轻嗯声。

注定好眠的一夜,无风无浪地度过。

第二天是阴天,但气温依然炎热。回南城的机票在上午,头等舱,单程两三个小时。

与G市常年的沉闷天气相反,同时间段的南城气候凉爽,清风吹拂阳光和煦,走在街上懒洋洋很是舒适。

杨叔早早就在机场等着了,等她俩一到就帮着提行李,一路开车回家,迎接她们的还是一顿丰盛可口的午餐。

青禾绝口不提“安然”两个字,连齐瑞安都没谈及过,反倒是文宁在饭桌上无心说了一嘴,讲到齐瑞安最近在找寻好苗子,到处挖人,打算先培养几个能拿得出手的门面担当。

下午,文宁去公司,青禾去西河街找叶希林,各自都有事情要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