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9章 黑海镇棺(28)(第2/3页)

“我没事去那里干什么?沈员外怕姜静云报复,疑神疑鬼,但我又不是姜静云,我杀他干什么?他活着,还能不知不觉地帮着我,将这一切推到姜静云的身上……”

钟不凡叹了口气:“你觉得姜静云是个幌子,你其实才是那个幌子。”

阿玉一愣。

“你如果去了沈宅,就会发现,姜静云尸体所在之处怨气滔天,幸亏有法师封印,这才暂时封锁住了那些怨气。我们能找到你,也是从那怨气之地,寻着根源而来。”

晏明光颇为怜悯地看了阿玉一眼,“你是棋。”

下棋的人是谁?

阿玉口中能够替她改变容貌的邪法,实则吸取了那些死人的鬼气怨气,全都送到了姜静云的尸身所在之地。她既然这么做了五年,容貌也没有改变多少,足以说明,这一切所得,并没有反哺到她的身上。

“你是说……我吸取的那些精气……”阿玉的嗓音抖了起来,“全都……全都到了姜静云尸身上?”

“我说小姑娘,”钟不凡摇头,“那不是精气,那是死气。我也是见识过那些怨气的,那东西或许真的能让你变得好看一些,但主要的作用必然不是这个。怨憎死气,死人沾了是好物,活人沾了,可就是要变成死物的。”

眼前这姑娘可不就是像一个活着的死物了吗?

钟不凡还想着要不要想个法子,套问出阿玉喜欢的人是谁——那人极有可能便是利用阿玉凝结这些死气的人,可阿玉却轻笑了几声,双唇微动,骤然唱起了什么歌。

他凝神一听,是柔进骨子里的戏腔,裹着冰凉中最后一丝温意,浸在满地狼藉中。

她唱得很是含糊,钟不凡和晏明光只能听出这隐约是哪首熟悉的戏文,却又听不真切。

这戏文在阿玉的喉咙里滚过几句,骤然戛然而止了。

钟不凡一愣,只见阿玉骤然整个人软倒在了地上,那沾满血的侧脸贴着地上的齑粉落下,戏文同她的性命一道没了。

晏明光下了断言:“她自尽了。”

也不知阿玉用了什么自尽的方法,左右是和死气有关。那些长年累月堆积在她身体内的死气在这一刻蔓延到了她全身,她才刚刚咽气,浑身上下便开始冒出脏污难堪的尸斑,尸斑迅速蔓延,腐朽了她的身体。

不过片刻的功夫,偌大的一个人,便直接腐朽在了晏明光和钟不凡的面前,连骨头都没剩下。沾满血的红色衣裙迅速塌了下来,浸泡在臭天滔天的尸水和血泊中。

她为了个皮相忙碌半生,最终死得这般邋遢,化作一滩见不得光的尸水。

晏明光敛眸,瞧见这踏下的红色衣裙中,有一处略微凸起的地方。

钟不凡显然也看到了,心底也很明白,这种脏了手的事情还是得他来做。他也没拖沓,捏着鼻子掀开了衣裙,在尸水中翻出了一袋装着银钱的荷包和一本被尸水和血浸泡了大半的书册。

钟不凡认得这个荷包,白日里燕危将这东西给了阿玉,让她拿着这些银钱离开万花楼,在这个副本内的世界中过了余生。

而那书册……

“是那邪法。”晏明光说。

书册已经湿了,看不出什么,连书封上的字迹都晕开,看不清楚。但即便是这般模糊,也能看出这字迹笔锋潇洒隽秀,大家之笔。

他看了一眼晏明光,只见对方转身走向了门口。

“拿好这个东西,先和燕危汇合。”

-

观音学堂的学生屋舍中。

燕危推门而出,迎着冷风踏过门槛,面色略微发白。

耿梁正守着观音学堂的几个入口,方才去周围巡查的于正青也回来了,和宋承安鱼飞舟一道等在门外。他刚出来,鱼飞舟便上前一步,急切问道:“怎么样?”

燕危刚才消耗太多,此刻站在屋外,比之前还觉得冷了些。他揣着手,将下巴埋在衣领中,说:“我用月轮,把林情的灵魂全都放进了林缜的身体里,他们……他……”

燕危顿了顿,骤然不知道怎么称呼合适。

“一会就会醒来,”他说,“晏明光刚才也给我发了消息,关于姜静云的鬼身也有了大进展,你们应该也听到楼奖励的副本进度了。我先自己回屋休息一会,等人醒了,晏明光回来了,我们再看下一步。至于林情林缜醒来之后会怎么样……”

那就要看林缜本身的灵魂能不能忍得住这一半灵魂融入身体之后的诱惑,保持着灵魂的分离,让他们两人不会重新融合为一个人了。

若是林缜本身没有忍住,灵魂合一,那么那个在燕危分割灵魂之前存在的林情只是换了个身体重新归来,再也没有没个正经的林缜和比他还理智的林情。如果这样,林缜也好,林情也罢,最后都只会是那个最开始的林情。

若是林缜忍住,这具身体从此以后便有了两个分开的灵魂。

虽然林情的身体死得不能再死了,但这样,即便是灵魂融合的结果,也算是保住了一条命。

若是灵魂不融合,那便是最好的结果,只是两个人得待在一个身体里。但燕危心中也有那么一丝想法——林情和林缜已经算做是两个玩家了,这样到了一个身体里,那他们的数据面板怎么算?积分怎么算?

若是楼把他们算作一个人,林情和林缜的积分加起来,足以兑换一个潘多拉魔盒。

这些早在燕危带着人进去之前就说过,鱼飞舟等人自然明白这个道理,好的结果也好,坏的结果也好,早就清清楚楚,在场诸人一瞬间沉默了下来。

鱼飞舟打破了沉默:“那你先去休息吧,我进去盯着情况。”

燕危点头:“好。但是我们不能懈怠,卓西东……我总觉得他不会轻易放弃,有情况我们可能需要随时应对。”

宋承安:“放心。”

燕危方才心中便惦记着一件事,如今林缜和林情的事情他已然尽力,也不再多说,转身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房门一关,深夜之中,没有点着烛火的屋内冰冷而寂静,连跳动的光影都没有,只有隐约的月光。燕危走到床边坐下,这才有功夫换下他方才在雪地和鲜血中弄脏的衣服,擦拭干净沾满血的那两枚硬币。

硬币的边角在月光下透露出些微银光,燕危拿在手中,凝神端详了一会这两枚让他想到重新割出林情灵魂的硬币,并没有将他们收起来。

良久,他拿起了那一枚从始至终都陪着他的硬币。

一枚化作副本,承载着那些他第一层登楼拥有的东西,从何处来,最终还是归于何处。

另一枚始终跟着他,仿佛只是一个冰冷的死物,没什么作用。

……当真没什么作用吗?

他第一次登楼的时候,什么都清楚,什么都知道,难道料不到登顶之后的意外,料不到晏明光会擅作主张对他有所隐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