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春夜的风又轻又暖,让人好像非得要迫不及待做点儿什么,又好像可以不慌不忙地享受呼吸与呢喃。

起伏的心潮仍未平息。郁青抚摸着润生的肩膀,皮肤摸起来是凉着,可寒气好像只浮在表面。他有点儿心疼,可一张口却只能发出呻吟:“怎么不穿件衣服……”

“穿了也得脱。”润生从粘腻的亲吻和厮磨里抬起头,把他轻松抱起,放到了钢琴上。

郁青生怕把琴压坏了,只能紧紧环着他的脖子:“琴……琴不要了?”

“结实着呢。”润生迷恋地蹭了蹭他,又开始吻他。

刚进门那会儿润生很急,好像饿坏了的大动物。可眼见着郁青也在发急,他这会儿又不急了。郁青的手不得章法地在润生身上游走,几乎有些发抖。可润生不紧不慢,就是不给他一个痛快。这让他几乎有点儿想咬润生一口。

直到润生把脸埋进了他的双腿间。

郁青从昏头转向里陡然惊醒,下意识去推润生的肩膀:“我还没洗澡……”

“我洗了……”润生含混道。

再然后两个人就都说不出什么话来了。润生不说话,他也让郁青没办法再开口讲话。

春风让所有的气息都交融在了一起。一支花的影子落进月亮里,窸窸窣窣地摇晃。夜晚被惊醒,又重新静谧下去。

郁青在润生怀里喘气,含混道:“你是不是给我下药了?”

润生亲了他一口:“我还想问你呢。”说着又亲了一口,有点儿抱怨的意思:“要真有那种药还好了呢……你就是发育太慢,什么都比别人开窍晚,让我一直等……”他和郁青贴着脸,小声道:“慢吞吞的……”

仔细想想,他们在一起已经好多年了,可有一些感觉,却在不知不觉间变得比从前还要炽热和浓厚。他摩挲着润生的眉角,在润生重新燃烧起来的目光里,又一次吻了上去。

直到那个夜晚过去许久,郁青才意识到,他们俩谁也没提别的事,那些令人烦心的事。

润生甚至破天荒地忽略了黄依娜。他那段时间情绪似乎松弛了一些。尽管仍然有些不甘不愿,但至少在某些事上收敛了许多。

无奈归无奈,可时不时隔着或近或远的距离凝望彼此,又有另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缱绻。

短暂的花季很快过去,所有人也重新回到了略显忙碌的状态里。

车间的忙是一回事,设计院的忙是另外一回事。厂里有新机研发任务,虽然没有什么定死了的时间线,但参与者都能感受到任务的艰巨。

润生他们那边在设计实验模拟。方案还没最终定下来,那是总设计师要决定的东西,他的主要工作是测算,大多数时候呆在厂区的实验室里,隔三差五还要往北厂区的飞行院跑一跑。

郁青这边则是开始接触一手的涉密资料,偶尔会上个课,基本上是埋头在资料里勤勤恳恳工作和学习。对他来说,知识一点点增加,译稿一张张叠高,这些都会让他有微小的成就感。前辈夸他聪明上进,他只是不好意思地笑笑,心里知道自己也不是多聪明,只是比别人更耐心些。翻译室常有公出的机会。郁青会两门外语,而且口语都不错,所以偶尔也会被领导推荐去出个差。

厂里的工作和生活基本上没什么大的波澜,职工的人生轨迹也都大同小异。

夏天的时候,二胖和唐丽结了婚,亲朋好友都到场了。婚礼办得简朴又热闹,郁青做了伴郎。许久没见的何越也到了,身边挽着个没见过的姑娘。大伙儿心照不宣,谁都没有多问。

何越看起来过得相当不错,据说年纪轻轻就升了副科长。郁青和他聊天,两三句话总是要沉默一下,因为不知道该怎么接话。或许是太久没见的缘故,他总觉得曾经的麻杆儿已经模糊了,而讲话总是拿腔拿调的何越看起来有些陌生。

郁青也看见了许久未见的巧柔,她是伴娘。巧柔还是老样子,安安静静地,跟在唐丽身边忙前忙后,把什么都打理得很妥帖。见了郁青,她也只是温柔地笑笑,并没有其他的话。

儿时的伙伴能来的都来了,郁青看着黄依娜挽着林巧柔,张罗要照相,便也拉着润生过去了。大家和新郎新娘凑在一处,拍了张照片。

二胖的婚礼结束,郁青就出差去外地参加培训了。这次离开的时间有点儿久,差不多走了两个月,再回来已经是秋天了。

他清早下了班车,一个人拖着行李箱去江北的试飞院交接文件和工作。忙了一上午,等到事情办完出来,惊喜地在树荫下看见了想念许久的身影。

润生卷起手上的材料,从郁青一扬下巴。初秋的阳光总是很明亮,他穿着件白衬衫,看上去清凉又干净——反正从小到大,除了夏天,他什么时候都比别人穿得少。

上班时间,办公楼前空荡荡的。郁青按捺着喜悦,向他走了过去:“怎么在这儿啊?”

“去试飞机场那边办事,想着差不多能碰见你,就过来了。”

他顺手接过郁青的行李箱,两个人一起慢慢往外走去,一边走一边聊天。

郁青问他明信片收到没有,在外地的时候每周都有寄明信片。润生表示都收到了,好好地留着呢。

走到路口,润生却没往班车站点拐,而是直接走了过去。这是想散步的意思。郁青忍不住笑他:“你这算不算是旷工啊?”

“正常休息而已。”润生打了个呵欠:“前阵子老加班。”

郁青仔细打量着他的黑眼圈儿:“你是不是又失眠了。”

“嗯,想你嘛。”润生瞥见郁青严肃起来的脸,玩笑的情绪淡了。他叹了口气:“实验不太顺利,项目组一直在改方案。”

郁青伸出手,轻轻拍了拍他。

他们顺着林荫道往前走,最后拐上小路,那里有个小小的纪念园。两个人在石碑边的花坛上坐了下来,郁青看到了碑上的字——是纪念试飞院的落成。下头的石台上刻着“航空报国,忠诚奉献”的红字。

他望着那几个大字,轻声道:“谈合作意向的时候,我在旁边做口译,觉得好不甘心。人家赚着我们的钱,还要看不起我们。真希望能早点儿拥有只属于咱们自己的飞机啊。”

“是啊。”润生望着那块石碑,也有些出神:“只有比别人强,才能让别人不敢欺负。”他的目光慢慢坚定起来:“总有一天,咱们的名字也会刻到那块石碑上的。”

“是你的名字。”郁青认真道:“我只是个翻译呀。”

“翻译怎么了。飞机又不是靠一个人就能造出来的。”润生正色道。

郁青笑了:“我觉得……你这几年有点儿变了。”

“哪里变了?”润生不解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