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第七十一只

满天迷雾里尽是星星点点的光点, 光点顺着往前一路指引,仿佛提着灯笼的引路人,绕开迷雾往前走去。

秦郁之看着停在他指尖的星点, 半晌抬头往前望去。

金色的光束从四面八方汇集到一起, 最后凝聚成一个个小球。

团子唧唧唧的在他肩头蹭来蹭去, 像是靠近金光就会被灼伤一般, 往后闪避, 一个劲儿的往秦郁之脖颈上贴, 整只团子发着抖。

秦郁之双眼中的金光一闪而过,倏然而逝, 和前方金色小球如出一辙, 在迷雾中熠熠生光。

刀尖垂悬,径直往下, 划开细嫩的皮肤。

血液从他手背上一滴滴渗出来,然而并没有往下滴,而是升空悬在半空, 慢慢的像是被金球所吸引一般,朝着金球飞过去,然后完全被金球吸收。

源源不断的血液朝着金球飞过去, 光点越变越大的同时, 所需要的血液越来越多, 慢慢的秦郁之眼前有些发晕, 脑子很痛。

金球本身自然生长,只有用血和灵气养育的光球才有灵魂。

用越多血和灵气,光球就培养得越快,成长越快,相当于用自己的血肉养这个光球。

吞噬了秦郁之鲜血的光点想是吃饱喝足一般, 绕着秦郁之转了几圈,像是在打量他一般。

手上的血不再往外渗,但手背上还残留着丝丝鲜血,光点像是双眼发光般,蹭上手背,正打算吸食的时候,突然对上秦郁之的双眸。

秦郁之垂着眼,黑瞳里的光点越来越亮,像是宣示主权一般,发出危险的光。

停顿在手上的光点一滞,瑟瑟发抖的刷的一声溜得无影无踪。

团子似是察觉到什么,小声的叽了一声,蹭了蹭秦郁之的脸颊,像是安慰一般。

秦郁之坐在冰凉的石头上,抬眼看着四周。

这周围是障目的丛林,层层叠叠弯弯绕绕,空气潮湿而粘稠,垂悬的某种汁液从头顶滴下来,湿稠的滴答在头顶。

阙安消失的大部分时间,都呆在这里。

或许是懒懒的坐在石头上,也或许是靠在树上,任由血液滴淌下来,看着光点一点点变大。

也可能是在练习法术,一次又一次的提高成功率。

秦郁之缓缓抚摸过石头,仔细摩挲着上面用石头刻下的刻痕。

这是最简单的简笔画,一个小小的圆形代表狗头,两个实心圈代表眼睛,最后是半个上扬的弧度和一个小小的吐出来的舌头。

这是秦郁之曾经教他画的自画像。

阙安学其他东西天赋很好,但对于文字和绘画却是一窍不通。

秦郁之手把手教了一个下午,最后把阙安给教烦躁了,随手画了个简笔狗头,得意洋洋问秦郁之自己是不是画得还不错。

阳光从窗外射进来,照到画板和桌上,悠悠扬扬扬起轻薄的尘埃。

明明是几个月前的回忆,却遥远的像是过了一辈子。

秦郁之不自觉扬起笑意,抚摸石头的动作温柔的像是在抚摸水波。

他缓缓走下石阶,拨开树丛。

脚步声缓缓从身后响起,像是魔鬼的低语,踩着荆棘走过来,缓缓停在秦郁之身后。

黑暗中,来人语气里带着一丝笃定和从容,但目光却满是贪婪:

“秦总想好了?”

容创死盯着面前的人,像是要把人吞下去般。

秦郁之缓缓转过头,看着他道:“我要见阙安。”

容创笑了笑:

“秦总这是不够信任我呀。”

秦郁之神色冷淡。

容创点了点头:“请。”

*

车程开了近半天,终于在近天黑的时候到达了目的地。

实验室内白光炫目,打在秦郁之身上,两个人从长廊往里走。

容创似是想起什么般,噢了声道:“秦总现在身体应该好了不少吧?”

秦郁之不理他,他毫不介意继续往下说:“也是,毕竟野兽的血液,哦还是带着灵气的野兽血液,价值可是不能估量的。”

“说起来,抓到阙安这事,还有秦总一份功劳,阙安现在身体可不如以前了,早已不是原来的样子了。”

容创笑吟吟道:

“不急,你等会儿就能见到他了。”

秦郁之淡淡望他一眼,目光深沉如水。

穿过白惨惨的走廊,越往里走,就越能闻到浓重的血腥气。

大门缓缓打开,白炽灯下,数百个冰冷的笼子关着动物,正怒意凝视着两个人。

狼群隔着冰冷的绝音玻璃,朝着外面绝望嘶吼,只能看见血丝从牙缝里滴淌出来,针管插在耳朵下方,顺着从里面导出血液,再输送到到一个小瓶里,小瓶下方传出滴滴滴的响声,蓝色指标亮起,显示几个精准到小数点后两位的数字。

雪白的投影墙上贴着几张黑白带状电泳图。

容创笑着开口:

“最近新研究出来的成果,要听听吗?”

秦郁之淡然收回视线:

“阙安呢?”

错失了展示珍宝的机会,容创露出遗憾的表情:

“你真的不要听,不是一直在追查这些吗,你真的不想听?”

秦郁之收回视线,淡然道:

“五年前,你开始建设实验室,投入大量人力和设备仪器,但研究项目为零,实验室沉寂了两年之久,四年前,敬辞山动物大量外迁死亡,尸体不翼而飞,同年十二月,实验室重见天光,开始运行。”

容创笑了下:

“凭空推测?”

秦郁之回头淡淡看容创一眼:

“是不是推测,过段时间警方会告诉你。”

容创的笑容有些凝滞,但过不了半晌又提了起来:

“还是先去看看你的……狗吧。”

容创特地在狗这个字上加重语气,秦郁之淡淡看他一眼,径直越过他朝着内门走去。

眼见着背影越走越远,容创眸子里的神色渐渐冰冷,笑意倏然消失。

外面的血腥气很浓重,越往里走越淡,直至最后完全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淡淡的幽香,像是燃着的紫檀香气。

预想中触目惊心的一幕并没有发生。

推门而入的既没有冰凉的仪器导管,也没有满目鲜血,只是一片纯白。

房间大的一望无际,被光填满。

光亮得刺痛人双眸,生理性的泪水从他眼里流了出来,他抬手掩住光,大声呼喊阙安的名字。

光仿佛能吸收声音一般,声音半点儿没散出去,他抬脚迈入漫天白光,茫然而焦急。

目光倏然定格在角落。

窗沿边散散打下来阴影,形成一条明暗交界线,交界线左侧一大片浓厚的阴影里,阙安靠在角落,整个人像没有骨头般,缩成一团,双眼紧闭,像是发冷一般抱住自己,指尖发颤。

秦郁之心中一紧,赶紧跑过去一把把人扶在怀里,轻轻晃动他的肩膀,心疼道:

“阙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