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章 我要做回晚晚的含章哥哥

音晚有时真猜不透这些男人到底在想什么, 连她自己都觉得她此生与萧煜无缘,再无相守可能,舅舅怎得就认为两人一定会再续前缘呢?

她无奈一笑, 道:“好, 我答应舅舅不会与萧煜再相见。”

耶勒这才肯放她离去。

从瑜金城到长安这一路, 草长莺飞,稼轩相接,自是风光烂漫的。

音晚被困在草原许久,乍一登上中原之地, 看着那些熟悉的乌舍台阁, 襦裙襕衫, 说不出的亲切熨帖。

她再不是像从前离开长安时那般孤身一人,身边带着小星星,不能没日没夜地跋涉赶路, 总要计算着时辰打尖住店休息。她学着独自带孩子,尽量不用乳娘帮忙, 才觉出比从前数倍的辛苦, 幸好有青狄和花穗儿帮她, 还能分担一些。

舅舅给了她一份户籍名牒,户籍上的名字叫苏晚。

他说这是音晚的父亲早就给她备好的,只不过一直被舅舅扣在手中,如今音晚执意要走,便拿出来给她。

除了户籍还有几份路引,使得他们这一行人能顺利进入长安城。

他们不敢轻举妄动, 先在一间隐秘的客栈住下,护卫去城中打探了消息,得知这些日子朝政繁忙, 萧煜并不大召父亲入宫,而父亲自打辞官,便同朝中故吏再无来往,天子不召时他只待在府里,鲜少外出。

依照音晚对萧煜的了解,就算表面风平浪静,他必定是安排了人暗地里监视父亲。

耶勒派出的护卫也都是身经百战的,暗中探查数日,基本上把谢府门前监视的暗卫都摸清了。

现在已不是音晚刚失踪的时候,萧煜知道她在瑜金城,料定她沉下心不会与父亲联络,谢府门前的监视不过例行公事,再不如数月前那般严密,倒给了他们可乘之机。

极晴朗的一天,一个灵秀俊俏的白衣男子在谢府门前吹了一曲洞箫,箫声悠扬跌宕,引得路人纷纷注目。

不多时,谢府门前便聚集了许多人,连闭门谢客许久的谢润都被箫声吸引,打开府门,走了出来。

他凝着白衣男子看了少顷,眉心微皱,旋即抬头四处张望,一颗心“砰砰”直跳。

一阵烈马嘶啸陡然自街头传来,马蹄踏铁,声声急如雨点,俨然是受了惊,破开人群疾驰而来。

众人皆避让,唯有那吹奏洞箫的白衣男子浑然未觉,看上去正全心谱奏神曲,无暇其他。

烈马擦着他的后背飞奔过去,他踉跄了几步,轰然晕倒在地。

原本被箫声吸引的人群皆围上来看热闹,冲着倒在地上的白衣男子指指点点,一时之间,谢府门前人头攒涌,混乱不堪。

管家看不下去,上前冲谢润低声道:“好歹也是国丈府邸,太不成体统了,奴这就召护院来将人群驱散。”

谢润摇头,目光飞速搜掠过人群,快要掩饰不住的激动。

人群涌动,躲在一边监视的暗卫被挡住视线,凑到一起商量是否要出面驱散。倒商量出个结果,他们是奉圣命监视润公,维系街巷治安并不是他们的职责,遣个人去报京兆府就是。谢府门前乱些没关系,倘若把人看丢了,铁定是要掉脑袋的。

喧嚣甚盛,人群中杂言絮语,将局面搅扰得更加混乱。

“怕是刚才叫马撞到,伤到哪里了,要不要送医?”

“瞧他这身装束,白衣上还缕着金线,像是大户人家的公子。”

“大户人家的公子怎得出门连个随从都不带?瞧这眉眼俊秀的,怕是哪家的小倌……”

也不知是谁将话往香艳诡秘里带,引得哄然大笑,众人对男子的来历愈加好奇,围观着热闹迟迟不散。

人聚在一起挤挤挨挨,难免有个磕绊,你踩我一脚,我搡你一把,零星迸出来几句骂声,场面愈加混乱,一个抱着孩子的女子被人群推挤了出来,险些摔倒。

谢润忙上前搀扶住她。

她穿了一件宽松素雅的玉色衫裙,袖缘和裾底刺绣着翠竹,头戴羃离,层层叠叠的青色罗纱垂落下来,将面容遮住。

谢润根本不需要看清她的面容,甚至连体态身形都掩在宽松衣衫里,但他就是能一眼认出来。

他握住她的手,唇在打颤:“姑娘,世道纷乱,你要小心。”

音晚压沉嗓音,却有着似水的温柔:“您放心吧,就算再乱再艰难,我也会一步一步地走下去,况且我还有孩子。”

她将襁褓中的星星往上托了托,谢润伸手抚过他细嫩的脸颊,面露惊讶:“陛下说……”

“我骗他的,这孩子好好的,我会把他好好养大。”

谢润竭力克制面部表情,隔着襁褓抓住音晚的手,低声冲她说了一句话。

“京兆府巡街,闲杂人等速速离去,不得在公府门前撒野。”

官差到了,众人散去,音晚不舍凝睇父亲,腹有万语千言,却不得不将他的手松开,低声道了句“您保重”,抱着孩子混在人群中趁乱离开。

白衣男子还横卧在谢府门前,护卫凑上前来冲音晚道:“从勾栏里花钱雇来的,戏演得还挺好,小姐放心,他不知咱们底细,官差就是审也审不出什么。”

音晚心不在焉地应着,回眸看去,见父亲还站在府门前,隔着人烟,依依朝她这边望着。

印象中那本该挺拔的身形略微佝偻了,鬓边也似有白霜晕染,沐在朝阳中,有着说不出的孤寂萧瑟。

护卫提醒:“小姐,别看了,周围有皇帝的耳目,再看下去会让他们上眼的。”

音晚只有将目光收回,抱着星星快步离去。

回到马车中,青狄和花穗儿正等得心焦难耐,见她安然无恙回来,皆舒了口气,拿出水囊给她倒了一杯热水。

音晚啜了一口,随着马车颠簸,回想着父亲刚才说过的话。

他说,萧煜早已无意遣送质子,舅舅早就知情,恐怕是骗了他们。

当初在瑜金城时,萧煜自己也说过,他早就筹谋着要废弃与云图可汗的盟约,他不会将他们的孩子送到敌窝里当质子。

当时音晚气极恨极了萧煜,压根不信他,过后也未曾细想。

她被关在瑜金城的别苑里许久,几乎过着与世隔绝的日子,对外间风云变幻全然不知,甚至每日侍女仆从徘徊左右,关于长安的事,半点都不曾在她面前提及。

现在想想,他们怕是受了舅舅的指使,不许在她面前提。

舅舅有骗她的动机,父亲也不会拿自己外孙的安危做赌,必然是经过印证才会这样告诉她。

说来真是奇怪,从前在未央宫时音晚都决定忘却前尘恩怨,好好地与萧煜过日子,若不是出了质子的事,她根本下不了决心离开他。

可如今她知道质子的事是个误会,却并没有要回到他身边的意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