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赘婿和真命天子(七)(第2/3页)

姜老爹在黑暗中睁开了眼睛,眼里好像蕴着神光,他说:“好!喝了这碗毒,我总算是睡醒了!”

片刻之间,姜老爹整个人有如脱胎换骨,观感上至少年轻了十岁。他端坐在那里,目光锐烈,不怒自威,再也不是那个摇着芭蕉扇爱串门的乐呵大爷。

我学过医,自然不会相信世上有什么药能让人瞬间回复青春,就问姜老爹这是怎么回事。

姜老爹说这其实才是他的真面目,他年轻的时候性情激烈,好勇斗狠,为非作歹,在昆山的名声很坏。姜家的蟹庄就是在他手里做起来的,生意比现在还好。道上混的兄弟来得很勤,简直是过江之鲫,来了之后菜单都不看,点最贵的套菜,开最好的酒。这是敬重道上大哥,捧大哥的场。姜老爹的母亲觉得儿子心地其实不坏,但控制不住自己的怒火,可能是一种精神病,于是到处找大夫来看姜老爹,大夫们也都说姜老爹有点不对劲,却没有人能瞧出病因。

某天一个中医大夫来看了看姜老爹,大为震惊,说这是亢龙有悔之相,放任下去恐怕不得高寿,于是给姜老爹开了一剂药,要他定期服用。姜老爹服药之后性情大变,不再喜欢与人争斗,但总觉得脑袋昏昏沉沉,白天也是半梦半醒的。那位医生说,药物的作用是收缩血管,把姜老爹控制在不那么兴奋的状态下,但那位医生也说,姜老爹亢奋易怒的那种状态也不是病态,反而有时候能救命。如果姜老爹想要在短时间内恢复那种状态,可以吃另一帖药,这就是虎狼药的来历。

虎狼药非常危险,有一定概率致死致残,好在姜老爹挺了过来。赵旭祯必定是那个神秘组织的一员,力量深不可测,姜老爹得以最强的状态迎战。

这时门外传来刺耳的刹车声,金正锡风风火火地冲了进来,在姜老爹的对面一屁股坐下说:“是不是要去赵旭祯的婚宴砸场子?算我一个!”

我说你怎么知道的?金正锡给我看他手机上姜老爹的朋友圈,姜老爹又发了当年的那个大红喜字,配文是:“今晚我女儿再婚,不知道哪里来的女婿,居然连请柬也不给我老头子一张。我想腆着脸去观礼,不知有没有会开车的年轻人愿意送我一程?”这话说得云淡风轻,听者却能感觉到杀气四溢,金正锡立刻就明白了姜老爹要去砸场子,这热闹他是不能不凑的。

我说这件事可不好麻烦金总你,赵旭祯是拿外交护照的贵宾,我们闹了人家的婚宴,警察来了会拘留的。

金正锡横了我一眼说:“指着你有用么?我要是姜菀之老公,赵旭祯现在已经被我揍成猪头了!就算110带走我,我也让120带走他!我跟菀之青梅竹马,我敢说菀之嫁给那姓赵的孙子是不会幸福的!我这是帮菀之,不是帮你,你没资格拒绝我!她姜菀之看不看得上我是一回事,我金正锡在她心里算不算个男人是另一回事!”金正锡越说越大声,情绪很激动。

我忽然想起我婚礼上嚎啕大哭的哥们就是金正锡。原来是青梅竹马的朋友,小时候一起玩的,想来他是惦记了姜菀之很多年,可嘴上不肯认输,非要贬低姜菀之是没开过的二手车,何苦呢?

姜老爹问金正锡带家伙了么?金正锡说他的兄弟们马上都来,每人一根甩棍,淘宝上买的,不算凶器,但揍人绝对好使。

没过多久,“赵旭祯敢问你哪天死”群里的兄弟们都来了,还带着各自的小弟,桥头小馆门口十几辆豪车封路,感觉像黑帮集会。

又过了片刻,工商联的副主席忽然推门进来,神情很严肃。大家面面相觑,我心说这怎么还没行动就走漏了风声?

副主席环视一圈说:“很好啊!大家都很有干劲啊!我来得急,没带家伙,有没有多余的甩棍?给我来一根!”

我赶紧说这不合适,您是德高望重的前辈,为非作歹的事不必亲自出马,何况打起架来我们也怕照顾不好您。副主席说他不来不行,但他来不是为了姜菀之,而是为了姜老爹。姜老爹当恶霸那会儿,副主席是姜老爹店里的厨子,虽然做菜很难吃,但姜老爹从没想过辞退他。如今姜老爹重出江湖,他作为老兄弟得保驾护航。他叮嘱我们说下手别没轻没重,主要是打砸东西,先把婚宴搅合了,真想揍人也别打脸,赵旭祯毕竟是持外交护照的贵宾,事儿闹得太大上面会过问,最好昆山的事就在昆山当地解决,走到哪里咱们都有人。

一群人上了车,浩浩荡荡地沿着湖滨大道前行,路两边都是赶来看热闹的。我猜很多人都知道了我们是去干什么,都是看热闹不嫌事儿大的。爱出风头的那几个在最前方开道,不断地鸣笛,我感觉他们很享受这个游街的过程,有种解放了这座城市的成就感,要有妙龄少女送上飞吻那就更完美了。

我可没有他们那么兴奋,我心里的阴影越来越重,总觉得有某种危险在悄悄地酝酿着,对于来自那个神秘世界的赵旭祯,我了解得还太少。

我们来到水产品批发市场,开路的几辆车停下了,金正锡跑到我的车旁,问我说:“小白!婚礼跟哪个酒店办?”

我心说卧槽!是你们喧宾夺主,舞着甩棍喊着号子领我一路走到这里来的,结果你们连婚礼场地在哪都不知道?

金正锡说这是你老婆的局,你不知道地方?我说有二婚邀请前夫到场观礼的么?

好在副主席是昆山有面子的人,收到了赵旭祯的邀请,他把请柬带来了。我翻开请柬一看,婚宴并非在任何一家酒店办,赵旭祯和姜菀之夫妇——什么狗屁玩意儿——恭请贵宾在我家新修的那个码头,等着汽艇来接。

一行人赶紧调转方向来到码头,时间已经是下午五点了,太阳开始落山了。请柬上说婚宴会在日落的时候开始,算起来还有一个多小时。

旁边的停车场上停满了豪车,奔驰宝马埃尔法都算普通,劳斯莱斯和宾利也不稀罕,看车牌竟然还有客人从北京上海赶来。码头上竖起了一座安全门,赵旭祯请来的安保团队负责维持秩序,即使你是手持请柬的客人,也得老老实实排队安检,之后才有资格登上前往婚礼现场的汽艇。我张望了一眼,码头上排队安检的人里有本地两家银行的行长,还有一位画螃蟹出名的国画家,市长要见这些人都得提前预约。那些我不认识的外地来的贵宾更是衣冠楚楚,想来非富即贵,几个身穿礼服的美女看着很眼熟,应该是屏幕上经常露脸的明星或者主持人。码头周围拉了警戒带,警戒带外面人海人山,都是没有请柬又想围观世纪婚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