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2000

余心月怔了几秒,想起初见时的情景,突然涌出一个猜想。

她紧紧回握住秦卿,对老人说“请您放心。”

女孩的手心火热,像是太阳。

秦卿轻轻阖眸,羽睫微颤。

和余心月相处,就像小时候把身体埋在太阳底下晒了一天的棉被里,全身都暖洋洋,仿佛沐浴在春天的阳光里,格外安心。

杨昉露出笑容,眼圈有点发红。

秦卿睁开眼,“不要总是操心我,我会照顾自己。”

杨昉苦笑“怎么能够不担心呢,小姐您出来……大家都很担忧。”

秦卿与杨昉对视,彼此心照不宣,却把心事隐瞒。

这时,刚跟着余心月弹琴的老爷爷过来递来张名片。

他是位海外华侨,回国不久,现在海外某常春藤任教。

老人侨居多年,说话不改乡音。

浓重的口音甚至让交流有些困难。

余心月本可以和他用英语无障碍交流。

但她只是侧耳,认真听老教授浓浓乡音。

老教授对她赞不绝口,“我听过这么多人的琴声,没想到是在华夏故土,听到真正能打动人的琴声。如果你想去海外进修音乐,可以和我联系。”

余心月把名片小心收起,像是揣着自己滚烫的梦想,心也砰砰跳动。

秦卿眼里带着笑意。

小孩说起梦想时,眉间眼梢爬上暖暖的阳光,眼睛亮得出奇,像变成一个小太阳。

耀眼极了。

谁都能看出,这孩子是真心热爱着音乐的。

除了印鸿飞。

印鸿飞目光落在那张名片上,眼神暗了下来。

怎么老是有人带着小孩不务正业?她去学音乐,那印家的家业怎么办?

他现在不得不承认,余心月在音乐上很有才华,连颜垣也对此赞不绝口。

可这又怎么样?难道这些人的赞叹,能管她吃一辈子饭,能让她过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大小姐生活?还不是靠印家来养她。何况音乐这种事,闲暇的时候弹弹不就好了,又不需要拿来做主业。

印鸿飞还想命令季昭华回去。

然而季昭华完全不虚他,牙尖嘴利怼得他半天说不出话。

他又想劝余心月回家,连外婆刚回国的亲情牌都打出来了,没想到以前听话的小孩,现在懒得理他,直接无视他的要求。

印鸿飞心里憋着股邪火,偏偏在秦卿面前,无法发作。

这里可不是印家。

杨昉揉了揉腰,“一把老骨头,走几步路可把我累的,又累又渴,真是不如从前了。”

秦卿站起来,“我去弄点喝的。”

趁着秦卿去桌台拿东西的机会,杨昉露出个得逞的笑容,向余心月发出邀请“小朋友,陪我这老人家走一程,如何?”

余心月登时会意,他故意支开秦卿,是有事想同自己说。这事肯定与秦卿有关。

果然,杨昉上下审视女孩,一改之前慈祥,甚至有些严厉。

几秒后,他收回目光,“我头次看小姐这么在意一个人。小友,你叫什么名字?”

“余心月。”

“很好的名字。”

这时两个人已经走到门外,对着大片碧翠如玉的草坪。

杨昉半蹲身子,看着小孩清澈的眼睛,“心月,你看过新闻吗,小姐的妹妹前几天去世了。”

余心月点了点头。

杨昉叹气“小姐以前喜欢画画,像你对钢琴一样的热爱。”

他一眼看出女孩对秦卿意义非凡,不仅是路上偶遇的小朋友。

她看着余心月的眼里流动脉脉的光,就像看着从前那个对绘画无比真挚热爱的自己。

她怜惜女孩,就像怜惜当年那个所有画布被烧毁,颜料盘被打碎,却只能抱住身体低声啜泣的自己。

杨昉摸摸女孩的头,眼神温柔“心月,坚持自己的热爱,不要管你的亲人怎么阻拦,这世上有人冠以最亲近的名字,却对你伤害最深。所以,跟随自己内心的声音,你的路还是要你自己来走,如果需要任何帮助,可以来找我。”

余心月张大眼睛,对这样慈爱和善的老人,有些无措与茫然。

“可是,为什么要帮我?”

仅仅因为她和秦卿认识?

杨昉笑笑,揉揉她的头发“因为你长得可爱,讨人喜欢。”

余心月居然有点害羞,不好意思地低下头。

还从没听人这么夸过,怪不好意思的。

杨昉站起来,“何况这句话压在心里十年了,我一直遗憾没能早些说出来。”

他很愧疚,那时候没能给秦卿一点微末的支持,哪怕只有一丁点,哪怕并没有什么用。

余心月“秦卿为什么没有再画画了呢?”

她祈祷自己的猜想并不属实。

杨昉叹口气,摇了摇头,离开前没再说什么。

——

余心月在太阳底下站了几分钟,看着自己黑色的影子。

她心里漫上一股难以形容的滋味。

有点酸、有点涩,压得心头闷闷的,连收到教授邀请的喜悦也无法将这异样情绪冲散。

扭头想回去时,撞上印鸿飞大步走来。

印鸿飞好不容易抓到机会,可以和余心月说几句话“心月,外婆不久前打电话过来,说是想你了,你还不回去见见她吗?”

余心月干脆了当拒绝“不。”

“你不想她吗,怎么可以这么不孝?”

余心月懒得给他一个眼神“外婆不会想我的,又是为了印江涵,你们印家的事自己解决,别再外人面前丢人现眼。”

印鸿飞几分火大“你什么意思,什么叫做印家的事,你不是印家人吗?”

余心月“我当然不是,印先生,我姓余。”

这话难得勾起印鸿飞心里的愧疚,“心月,你是不是一直在生气这件事,说了只是一个姓而已,涵涵毕竟是你妹妹,你……”

余心月受够他这幅嘴脸,再看一眼都嫌恶心,掉头就走。

印鸿飞拦住她,“你怎么变得这么不懂事?”

这时他倒念起从前那沉默却听话的小孩了,至少还是乖巧懂事的。

余心月余光瞥见季昭华小跑过来,嘴角勾了勾。

以前是为了舅妈才留在印家,现在舅妈还在世上,她管这群人干什么。

她抬起眼,眨也不眨地望着印鸿飞“因为你们不配了。”

不、不配了?

短短一句话,让印鸿飞气得头晕眼花,压抑很久的火气一下子就腾了上来。

阳光烈得像火一样,把他烤的全身都在冒烟。

快要炸了。

“你再说一次?”印鸿飞大吼。

余心月嫌弃地皱起眉,好心提醒“这可是公众场合,你就不能小点声吗?”

印鸿飞这才注意到,一声怒吼后,四面八方的鄙视眼神都投了过来,他像是台上的跳梁小丑,正在无能狂怒。

他拍了拍气得充血的脸,痛心地说“你刚刚怎么能说那样的话呢?印家养了你这么久,你就这么报答的吗?我们是你什么不共戴天的仇人吗,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