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第2/3页)

“明行,你去我家吧!他家里有什么好玩的,凤凰乡最穷的地方,你看,他的羽毛都是杂色的,不配和你一起玩。”

“明行,你去我家吧!我家在龙宫,有可漂亮的水晶宫,你要吃什么奇珍,我家里都有,只要你去了,我们那的人都会很高兴的!”

那么多人都涌上来,几乎把行秦圆溜溜的小身体淹没了。

容仪有些不耐烦,他扇了扇小翅膀,喙里喷出一团凤凰火来:“都走开,我只去他家,我只想吃他们家的水果糊糊。”

远方传来巡守罗汉的吼声:“都闹什么?刚刚起哄的,不要以为你们出身显赫便可在梵天胡来,扰乱佛门清净,都过来领罚!”

其他人都灰溜溜地被拎过去了。

行秦转身瞅他,若有所思:“我以前听说过明行天运,原来是这样。对你好的,你庇佑的,都能得好因果,被你讨厌的,与你冲突的,都会遭到惩罚。”

容仪歪了歪脑袋。

他并不太明白他所说的这些事,因为他一直呆在梵天。

除了这次以外,他以前也没有见过多少人,和什么人起过冲突。

他跟着行秦去了一趟凤凰乡。

行秦的家很普通,相对于凤凰这种养尊处优的族类来说,甚至有些寒酸。

容仪眼里并没有寒酸与富贵的概念,也因为他一直在梵天,这些对他来说都没有分别。

行秦的娘亲是一只有些病弱的白凤凰,说话有气无力的,但是很温柔。

他们并不知道他是明行,只是当他是行秦的一个普通伙伴,招待了他。

容仪第一次看见了别人家,是如何养凤凰的:父母、子女之间互相梳毛、反哺,彼此紧靠着团在一起,娘亲会在孩子睡前讲一个故事,会略有些生气地批评他们弄翻了碗盘。

这一切,都和梵天不一样。

容仪也吃到了那种水果糊糊——用最普通的几种果子,切碎后搅拌在一起,加入花蜜和冰泉水,是他之前、之后数年,都没有再碰过的美味。

“原来果子混在一起,还可以比单独的一种果子更好吃。”临走那天,容仪说。

行秦仍然不爱说话,他沉默寡言地把他送到凤凰乡之外。

容仪羡慕地说道:“你的爹亲和娘亲真好,我要是也可以和你一样就好了。”

行秦拍拍翅膀,眼神中露出一些骄傲:“是吧,虽然我的毛色并不漂亮,但是我很快乐幸福。”

原来这是快乐与幸福。

容仪后面看了一些书,渐渐地知道了更多。

作为一只凤凰,有人养着就是最大的幸福和快乐,他已经没有家人来养他了,但等他长大了,或许可以为自己找个情人。

他第三次听见行秦的名字,是在他从他那里回来的半月之后,孔雀即将从太阴界归位。

那天,他正在五树六花原睡觉,忽而听见有人议论:“这事要告诉明行么?这不可能的吧?明行怎么可去做血统那么低的人家的孩子?更何况他的前途是在梵天……”

容仪翻身醒来,问道:“怎么了?”

一条小龙向他报告:“见过明行。是凤凰乡有一对夫妇死了孩子,想要收养自己孩子的一个朋友,可他们查到最后,发现是……您。”

“谁?”容仪揉揉眼睛,不太理解发生的事。

“行秦死了!”小龙说,“那只叫行秦的凤凰,出门被妖怪抓了炼化了,他爹娘接受不了这件事,想再养个孩子,居然敢上梵天来问,您是否肯愿意……”

很奇怪的,容仪已经不记得那之后的事情,他甚至不记得自己有没有参加行秦的葬礼。

他脑海中只剩下一句话,是他临走之前,自己亲口所说:“我要是可以和你一样就好了。”

那一天晚上,他第一次见到孔雀大明王。

孔雀带着法相的无边慈悲,低头问他:“明行,你可找到你的幸福快乐了?”

他低声说:“没有,我想找个人养我。但我并不想他们这样来养我。”

孔雀有一双暗紫色的眼,几乎可以把人吸进去。

他的手有些凉,轻轻地抚摸他的头顶,语气轻缓温柔:“不必挂怀,这就是明行的天运,亦是你那位白羽小伙伴的天运。或者再往前,是你爹亲、娘亲的天运。”

孔雀在这里停顿了一下,他察觉了,仰头看他。

孔雀对他笑了笑:“未来有一天,也会是我的天运。”

在梵天的时间太漫长,他几乎已经要将这些过往忘却。

而今,他却在一个艳鬼的梦里看到了它。

往事如同浮光掠影而过,最后停在一个角落中。

无数个声音都在问他:“明行,你找到人养你了吗?”

无数道声音都在叫他,却不是叫他的名字容仪,而是叫他:“明行……”

明行、明行、明行。

他看见自己仍然是一只圆圆的小鸟的模样,穿过重重云层,来到了一处隐秘的殿堂。这殿堂他从没听说过,以前也没有发现过。

他在那里面看见了一个人。

这个地方很暗,而那人身上覆盖了一层厚厚的星尘,像是一尊雕塑坐在那里,像是已经坐了上万年。

他以为这是个雕塑,钻进他的衣袖里想要探查个究竟,但这衣袖的主人却忽而动了起来,那声音低沉沙哑:“这里怎么会有一只鸟儿。”

他不叫他凤凰,因为他对他而言,只是一只鸟儿。

容仪不明白这样的直觉来自哪里,他察觉到自己的凤凰业力在这个人这里,是被压制住的。

他很喜欢那个人的袖子,钻进去不想离开,那袖子的主人伸手进来,轻轻地摸了摸他的羽毛。

他依恋地将自己的脸颊贴近他手心。

这是鸟儿表达喜爱的方式,带着无边眷恋,他贪恋那双手的温度,并且觉得自己浑身都热了起来,开始发烧。

床帐外,相里飞卢青月剑剑光一闪,艳鬼大笑着化为烟云,消失在空中,相里飞卢下意识地要去追,却被一股强大的力量拽了回来,生生地拽回了帐中。

这力量带着火的气息。

相里飞卢感到自己陷入了柔软的锦被中,一个比锦被更柔软的身体贴了过来,带着比平时都要滚烫的体温,蛮横霸道、不讲道理地要来扯他的衣衫。

“容仪……”相里飞卢避之不及,低低地叫了他一声,被容仪死死地拽住。“你清醒一点……”

抬眼看,容仪双颊绯红,眼神更滚烫——像是烧热了的一汪水。他发丝凌乱,衣衫不整,呼吸更加滚烫,神情却带着几分惘然与沉沦,含着无边春.色。

“容仪!”

相里飞卢移开视线,语气有些微微的变了。

帐子里越来越热,容仪俯下身,双手撑在他身体两侧,乌黑的发丝如瀑布一样坠落下来,带着隐香,双眼发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