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这一次两个人都很清醒。

容仪抬眼往上望去, 凝视着相里飞卢苍翠的眼眸,有些出神——那双眼里不再平静无波,也不是被操控的样子, 虽然隐隐发着红, 背后却藏着近似温柔的克制。

很奇怪的, 相里飞卢的动作很用力,扯开他衣襟、把他往床上按的时候, 容仪仍然能感受到那种温柔。

他的动作里透着一些生涩。容仪抬起眼,指尖按着床榻,微微抬起身来, 小声问他:“我起来吧……”

这是一个建议, 他修行密宗合欢术,天生就知道这档子事上怎么做会更快乐。那三十六个里面, 只要是跟他滚到床上来过的,基本上都是他占据主导地位。

像上次那样被一直压在下面的情况, 实属少见。

相里飞卢垂下眼, 那温柔中却带着某种不容置疑:“上神想的话,过会儿再说。”

容仪的指尖被他死死扣住, 带上了一种灼热的力度, 相里飞卢的呼吸不太稳,让他想起他们的第一次亲吻,青月剑割伤了他的手指, 暗红的血滚落下来, 湿热黏滑,能让人的肌肤泛起某种疼痛。

他小声嘀咕:“也……没那么想。我是……跟你说一说, 都听你的。”

相里飞卢却笑了笑, 低沉微哑的声音抚过他耳畔:“上神似乎, 经验颇丰。”

容仪张开嘴,正想要答话,相里飞卢的动作却凶猛了起来,他一下子如同被捣碎的一团浆糊,什么话都想不起来说了,所有的声音都化成了绵长的尾音。

他也不知道时辰过了多久,他就记得他被相里飞卢抱起来之前,外边天是阴沉沉的黑夜,伴随着烟花鸣响。

他被折腾得摇摆不定,一方面想着,这一夜要慢一些才好,这种快乐对于相里飞卢这个佛子来说,十分少见了。另一方面,他又止不住地哭,声音都哑了,密宗里那些让他永远处于上风的办法,在相里飞卢绝对的掌控下失效了。

他想与他柔情蜜意,你来我往,而这一切统统被撞得粉碎。

因为相里飞卢就是这样温柔而愈发坚定地撞碎一切,没有任何技巧,随心而为。

最后容仪抓着相里飞卢坚硬布满伤痕的手腕,整个人几乎脱力:“你……你不是出家人么,佛子也不差……”

相里飞卢将他提起来抱在怀里,拿过旁边的茶盏,渡到他唇边喂了一口。这冰凉的茶水在此刻仿佛成了天山醴泉,容仪着急地凑过去,相里飞卢却往后退了退——容仪简直要生气起来,他往他嘴唇上咬了一口,相里飞卢这才淡淡笑着,将剩下的水喂给他喝。

“上神若知我,当知清规戒律于我,并非生死大事。”相里飞卢低声说。

容仪想起来了,这人之前拒绝他时,也从来没有用过什么“贫僧是出家人”之类的理由。他有些气恼:“那你以前都是装着骗我的。明明你就忍不了,不然今天也不会这样。”

他满眼的理所当然,就是确信了他一定喜欢他这个感觉。也因为这个理由,他可以将他拉入红尘。

“上神看那些风月小传,带图的全本,我也是跟着看进眼里的。”相里飞卢伸手拂过他的发。

容仪瞪了他一眼。

他今天对他并不算很温柔,中途还把容仪惹哭好几次,但今天,明行业力并没有反噬到他身上。

那伴随他一整夜的、镇魂钉的疼痛,却仿佛在隐隐消解。

明行所向,即天运所向,明行所护,即为天运所护。

他喜欢他,如此坦然。

相里飞卢的眼神很沉静,即便额发还被汗水濡湿着,床帐内的空气一片虚浮暧昧,那双苍翠的眼却回复了他平常的冷静与淡然。

他伸出手,将容仪轻轻地拉进怀里,动作很轻。他一开口说话,容仪散落的发丝就轻轻地扫过他的下巴。

“上神……”

“嗯?”

“我身在此位,不能放松。”

“我知道……”容仪高兴了——终于睡到了一回,他现在通体舒畅,也非常的善解人意。

他望着相里飞卢的脸,心下十分雀跃:“今日,佛子,你有没有一点喜欢我了?”

相里飞卢凝视着他,嘴唇动了动。就在此刻,或许是因为旖旎气氛消散了,他体内的镇魂钉伤痕突然一痛。

这一痛,仿佛什么预示和警醒。

他抿起了嘴唇。

容仪有点小小的失望和黯然:“哦,我知道了。”

他扯起衣服要起身,相里飞卢下意识伸手要拦他,却没拦住——容仪披衣下了床,看神情,却不是生气了的意思。

容仪忽然想了起来,他今天是有个礼物要送给他的。现在情事过去,气氛正好,他可以把这个东西送给他,彼此增进一下感情。

他找了找,摸了半天,终于摸出了那个木盒子。

他万分矜持地回到了床上,重新滚进相里飞卢怀里,将盒子郑重地交给了他。

相里飞卢问道:“这是什么?”

容仪替他打开了,灯光照耀下,米纸包着的孔雀糖人显得格外精致,旁边的孔雀尾羽也泛着耀眼的光泽。

“这是我在街上买的孔雀糖人,还有以前师父留给我的羽毛。”容仪自信解释着,“我觉得你会喜欢。”

“为什么我会喜欢?”相里飞卢皱起眉,抱着他的双臂僵硬了一下。

“我其实懂,我并不是一只小肚鸡肠的凤凰,你也不用有什么压力。我也很喜欢我的师父,而且我看你最近这么辛苦,也想给你送点东西。”

这一招也是他在话本里看来的,当对方付出体力劳动之后,主人公一般也会送点东西,以示抚慰与嘉奖。

容仪含情脉脉地说:“我也希望佛子之后,可以有越来越多的时间匀给我,与我一同逍遥……”

不知道为什么,相里飞卢松开了他,神情却渐渐地冷了起来。

容仪说完后,睁圆一双眼睛瞅着他:“怎么了,这个礼物让你哪里不高兴吗?这可是师父的羽毛……”

“…”

相里飞卢翻身下床,伸手将被子盖在他身上,冷声答道:“上神好好休息。天快亮了,我也下去看看新栽的神药。”

“你生气了吗?”容仪终于敏锐地察觉了有什么不对的地方,他裹着被子歪头问:“你为什么生气了呀?佛子?佛子?”

没等到回音,容仪郁闷地往下一倒,拿被子好好裹住自己,咕哝说:“佛子心,海底针。”

天光已经大亮,这一夜姜国平安无事。

相里飞卢出去时,正好撞见小神官回来——今日禁军队长轮休,他和禁军队长勾肩搭背出去逛街游玩了。

神官猛然见他,有点惊讶:“大师您还没休息?卯时早过了……”

“嗯,我下来看看。”相里飞卢也不知道如何回答,只是对着另一边的供神台扬了扬下巴,示意他是往这边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