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 吃你

学宫的气氛不一样了。

路上, 小娘子们就在羞涩地交流着——

“你娘亲跟你说了吗?”

“我娘亲也跟我说了。”

“还有那本手札……”

“是啊,福宁县主真不容易。”

“她还是我心目中的长安第一美人,你呢?”

“我也是, 论规矩,论才情, 论美貌,这一代里没有人比得上她了。”

“……”

王荣荣昨晚哭了一夜, 因为愧疚和悔恨, 今早起来眼睛都是肿的。

她被小娘子们簇拥着, 推到李玺跟前。

“这是……这是我绣的, 烦劳王爷转交给福宁县主,是……是给小娃娃的满月礼。”

那是一对小荷包,红彤彤的颜色, 精精巧巧,绣工极好, 有鱼儿, 有莲蓬, 寓义和睦顺遂。

李玺大度地收下。

王荣荣小小地舒了口气, 又鼓起勇气,郑重地行了一礼, “荣荣向王爷和县主赔个不是, 那日不该口出狂言,污蔑县主。”

李玺点点头,算是接受了她的道歉。

王荣荣彻底放下心, 甜甜一笑,被小娘子们簇拥着离开了。

边走边讨论——

“小王爷真好。”

“我也想有个这样的弟弟。”

“或者哥哥。”

“为何不能是夫君?”

“小王爷和魏少卿才是一对呀!”

“魏少卿那么宠小王爷,怎么可能舍得跟别人分享他!”

“……”

李玺嘴角翘得老高。

全长安都知道书昀兄宠我!

宠我宠我宠我宠我~~嘻!

此时此刻, 他的书昀兄正在福王府,跟李云萝说话。

李云萝拥着被子坐在榻上,魏禹站在屏风后。

李云萝让女使代自己向魏禹行了一礼,“多谢魏少卿仗义出手,费心筹谋。”

魏禹还礼,“县主客气了,都是小宝的主意。”

李云萝笑笑,“那就都别这么客气了,往后,我只当你是自家人——书昀,坐。”

魏禹果真没再客气,从容地坐下。

李云萝还叫人把屏风撤去了,两个人就这么大大方方地说起了话。

屋内守着的都是李云萝的心腹,魏禹也不避讳,直截了当地切入正题。

他想知道柴驸马的喜好。

不是斗鸡养鸟那些做出来给宗室看的,而是真正在乎的东西,或者,人。

他十二岁与柴阳相识,整整十二年,去过柴家无数次,与柴驸马也算熟识,却从未真正了解过他。

此时一查才发现,这个人看似闲散无为,实则城府极深,这些年朝中发生的好几件大事或多或少都有他的参与。

包括上次画像的事,若不是他有意无意放了水,他派去的人根本搞不定。

真正了解他的,恐怕只有当年和他一起打天下的那些人。而这些人,活着的已经不多了。

魏禹想来想去,这才找到李云萝。

李云萝有个本事,凡是皇室宗亲,包括联姻的外戚,有一个算一个,从年龄、生辰,到性情、喜好,以及陈年旧事、后宅趣闻,她都一五一十地记在了脑子里。

哪位郡王妃该过生辰了,上次谁家送的什么礼物,私底下有没有添一些,她只需稍稍一想,就能说得分毫不差。

犹如一本行走的《宗族轶事大百科》。

这是她的天赋,也是当年养在太后宫里,察言观色学来的。

萧刘氏放着这么个宝贝儿媳不知好好供着,整日立那些狗屁规矩,也是蠢到了家。

——既然说到了萧刘氏,那就多提一句,如今她在兰陵老家,日日到婆母跟前端茶递水,快五十岁的人了,前日还把茶沫子溅到老夫人身上,被好一通骂,听说回去哭了大半宿。

也是活该。

说回李云萝,魏禹还是两年前听萧子睿显摆过一句,如今冷不丁想起来。

这不,就用上了。

李云萝掩唇一笑,道:“我给书昀讲件旧事吧!”

这么一说,就要说到十六年前了,那时候柴蓝蓝将将两岁,还没跑利索,就会调皮捣蛋了。

今日柴驸马的官袍被她泼了一大块墨渍,明日精心修剪的山羊胡被她烧成了绵羊卷,柴驸马不仅不生气,还美滋滋地向同僚显摆——

我家囡囡生得好,壮实得像个小男娃,鬼主意一大堆,谁都奈何不了她!

哎哟哟,将来不知道便宜了哪个臭小子!

同僚们私下里笑,恐怕嫁不出去喽!

本是句玩笑话,没承想,向来和气的柴驸马头一回跟人红了脸,直到那人连连道歉,把话收了回去。

魏禹听明白了。

看似无欲无求的柴驸马,最在意的就是他那个宝贝孙女。

他知道要怎么做了。

小金虫虫的鹦鹉很快就能到手了。

“多谢县主。”魏禹笑着执了执手。

“愿书昀一切顺利。”李云萝温声回。

魏禹顿了一下,难得说了句感性的话:“若县主为男儿,官职想必会比敏之高。”

李云萝开怀一笑,“承蒙书昀谬赞,我也这么觉得。”

萧子睿进门,刚刚好听了个清楚。

???

什么情况?

他兄弟在他媳妇跟前贬损他?

他媳妇还笑了?

笑得那么好看!

他有多少天没见过媳妇如此开怀大笑了?!

萧子睿一脚踢翻了醋坛子,这边板着脸把魏禹拉进小树林,摆事实讲道理,让他清楚他们是连襟,是兄弟!

大姨姐不可戏!

朋友妻更应该保持距离!

转过头,又对李云萝一脸谄媚表忠心,还把新买的院子修葺图拿出来,巴巴地呈到李云萝跟前,让她看看哪里还有不满意的。

哪怕李云萝只说一句“把这个花石头移到墙角吧”,他都会满心欢喜地记到手札上,奉若圣旨。

好不容易哄回来的媳妇,就要当仙女供着!

柴驸马如今担着鸿胪寺卿一职,魏禹想和安乐伯做陶瓷生意,想让常安坊的陶工们过上好日子,想帮李玺拿到花鹦鹉,都得让柴驸马点头。

他做了一份计划,想跟柴驸马做个交易。

柴驸马看过之后,轻笑一声:“禹哥儿野心不小啊!”

魏禹从容道:“是野心,也是诚意,阿公可看得上?”

柴驸马摇摇头,“女子为官,历朝历代从未有过此等先例,哪里是单凭着野心和诚意就能办到的?禹哥儿年轻有抱负,这是好事,若使错了劲儿,那就是徒劳了。”

“单凭魏某确实不能做到,有一个人却可以,也只有他可以。”魏禹眼中划过一丝温情,“阿公想要试试吗?”

柴驸马眯了眯眼,敛起那副笑眯眯的表情,沉声道:“禹哥儿,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晚辈很清醒。”

“那你还记得我姓柴吗?”

“阿公只是柴家的一员,慎之兄和蓝蓝却是您唯一的骨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