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长风流转,灯光烦嚣,俞陆的表情从起初的微讶中恢复原样,就见窗外的江柏正冲他快频率地眨眼睛。

“嗯嗯?”

俞陆:“……”

他缓慢地收回视线,好像没看见窗外的人一般,脊背笔挺,目视前方,表情一丝不苟,对刘启明说:“开车。”

“喂?”江柏乐了:“现在走也不能改变来过的事实吧?”

他边说,边偏了偏头,然后眼睛一弯,语气暧昧:“哦,是想我的事实。”

俞陆:“……开车。”

“等一下嘛。”江柏伸手把蛋糕袋往侧后方的花坛边一放,然后两只长手交叠地落在车窗上。

他穿的是一套运动服,看样子应该是刚夜跑回来,长发扎得倒是难得利落,所以伴随动作,光洁的脸看上去明显比刚刚更靠近了,运动后的肌肤状态绝佳,掐腔道:“来都来了,没什么话想说吗?我听说你过几天要飞一趟G国,走之前要不要我给你送点鸡汤呀?”

俞陆:“……”

他蹙起眉头还没来得及说话,就听见耳边紧接着传来“咔哒”一声,他身旁的车门向外微开。

风卷进,俞陆寒眸抬起,直接对上了车内后视镜里刘启明惊恐的表情。

……他刚刚想得太入迷,给俞陆开窗的时候不小心把中央控锁一起打开了。

“再要开车我可就上车了啊。”外边的江柏将上半身的重量压在车窗上,松开向下垂坠按开车门的手,一边笑着看俞陆,一边玩儿似的让车门小幅度前后晃动。

像钻到了空隙得意的小孩。

俞陆:“……”

他坐在车内,隔了许久,才冷着脸说:“三天后的飞机。”

“喔,那这几天还复健吗?”

“不。”

“应该复吧?毕竟过去之后要暂停一段时间,所以大概至少会上到临走前一天才截止?”

“……”

“那我明早把汤给你送到华御天府。”江柏一溜烟地下了结论。

他语调很轻松,慢慢说着的同时门已经不太晃了,而车内的俞陆也不知什么时候将目光落在了他身上。

这人脸上的表情一向少,行为也刻板且严谨,伴随年龄的增长这点变得更加明显。如今坐在没有开灯的车里,几乎要和里边的暗色融为一体,夜晚城市街边的那点灯光根本照不透他,反倒将他身上的威压衬得更甚。

这样的上位者多少叫人发憷,但江柏却不会。

俞陆的眸色是黑的,落下时显得冰冷又不近人情,江柏可以清晰地从里边看见反照出的自己。他人大多会因为这样穿透的视线而恐惧,但江柏却很自得。

甚至享受俞陆用这种探究且凌厉的眼神穿过自己的身体。

以至于这么近的距离,也依旧能宛若枕边呓语般松弛地问他:“看我干嘛?”

俞陆眉宇微动,好半天,收回视线,冷硬道:“我不会帮你。”

江柏:“嗯?”

“综艺,同意了就得自己承担后果。”俞陆的声音冷淡认真。

这话放在谁耳中听来都冷酷无情得很,可趴在车窗上的江柏顿了两秒后,却笑弯了眉眼,用一种难得温柔的语调说:“知道啦,放心。”

然后突然伸手把花坛边的那个包装袋拎起,将里边的蛋糕盒提出,小小一块,放进车内俞陆的腿上。

那是一个包装相当精美可口的黑森林蛋糕,但也不知道怎么回事,绒丝带边被人插了个Q版黑色鳄鱼的立标。

单薄的黑鳄鱼在空中轻晃,同精美的蛋糕在一起有些许违和。但冷漠且阴狠的Q版眼神和俞陆对上,倒是迷之相配。

“请你吃,当做昨天来接我的谢礼。”

俞陆偏头看他,江柏笑。

黑车在晚风中裹着暮色离去,江柏直起腰,挥挥手送行。

从冷风中回家,输入虹膜,江柏打了个哈欠。

999幽幽地飘出来,问说:“你这两天是不是和俞陆走得有点太近了?”

“还好吧,不就随手送了个蛋糕?”江柏一边说,一边顺手把桌上剩下的一沓Q版鳄鱼收了起来。

这是前段时间和俞陆断联时,江柏闲着无聊找人做的,在桌上散成一排,没事往上边丢点东西,满足一下自己的恶劣心理。

刚夜跑回来本打算洗漱,结果路过落地窗时却看见了停在另一个方向的黑车。江柏当时也不知道怎么想的,反正就下意识想让他看看这个立牌,蛋糕才是顺带。

倒是没想到这人难得接了下来。

“你不觉得这鳄鱼很像他吗?”江柏把手里的一堆纸状物像牌一样展开,好笑道。

999不说话。

江柏见状,收起立牌,安慰999:“安啦,这蛋糕和以前的鸡汤没区别的,不会影响他。”

999说不出反驳的话,因为刚刚江柏的一切行为的确都没违背炮灰江柏的人设。一个蛋糕而已,系统大数值也不觉得他有什么问题,所以既没传送警告信,也没有下达处罚。

但数值并不能说明一切,999还是隐隐觉得不对。

而这种感觉其实持续了很长时间,从哥哥那回来,或者说更早以前就开始了。但它又说不出个所以然,隔了数秒,只能默默道:“我不是担心他,我是担心你……你们呆在一起时间是很长,但是,但是主角是一定会按剧情走的,俞陆一定会爱上黎遇溪,这个,你还记得吧?”

江柏往沙发上一坐,那双琥珀色的眼睛看了999好半天,最终很浅淡的弯了弯,说:“放心,这个一直有记。”

“那迷药你还买吗?我可以尽量帮你打掩护。”

“等童童醒吧,你呢?二级警告那么久,好点没?”

不说还好,一说,一整天难得不活跃的999立马在空中化成了一滩,学葛优学到极致:“快死了。”

*

金黄色的朝阳透过落地窗照进客厅。

江柏今早难得没有去健身房,而是拎着咖啡杯拉了把宽敞的椅子,裹好睡袍斜坐在落地窗前。长腿靠向沙发背,随手拎起摆在一边的小提琴演奏了首舒伯特的《圣母颂》。

净化心灵。

之前几天因为和俞陆断联,绝缘的江柏基本每一天都呆在家,抛开健身,碰琴成了他每天做过最多的事。

或者说,过去十一年,江柏基本都是这样过来的。

以前虽然没到剧情转折,但俞陆偶尔会出差。他走后,江柏就是这么过。

这倒也没什么不好,江柏喜欢和音乐相处的时间,旋律是可以发泄情绪的。偶尔即兴写下一些曲谱,再回味时也颇有一番风味。

就是十一年时间实在是太长了,即便江柏这些年心境在这方面越发淡如水,有时也还是会可惜无人交流。

他倒是试过匿名将一些曲子和演奏时不带脸的视频po上某社交网站,然而有剧情系统在,发了这么多年愣是诡异地一个点击都没增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