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章(第2/2页)

曹昂一愣,道:“臣长陛下七岁,正是力盛之时,若不相让,才真是相欺。”

“说到相欺,”刘协松了马缰,随着马背起伏送腰,“你看田地清算的账册,士孙瑞与贾诩呈上来的,与你私下所计,差了竟有一半之多。这底下人欺瞒之状,照你看来,他二人是否知晓?”

曹昂道:“若说全然不知,那便是自欺欺人了。”

“如此,他们便是欺朕了。”

曹昂默了一默,道:“光武帝时,曾有不问南阳郡之事。如今他二人也恐催逼过急,致使生变,到底是长安城,陛下车驾在此……”

当初光武帝中兴,天下初定,田地亩数多有不实,朝廷下诏核实。不巧光武帝从陈留郡上报的文书后面找到了一封附信,信中语“颍川、弘农可问,河南、南阳不可问”。光武帝问左右何故,却无人敢答。最后是年方十二岁的太子刘庄在侧,直言道“这是在说开垦田地数目核查之事,河南乃是帝都,天子近臣颇多;而南阳则是帝乡,皇亲国戚颇多。这些人自然是不好查问的。”

如今刘协要核实长安城中开垦田地的数目,正与光武帝所行相类。而士孙瑞与贾诩,便如光武帝时的臣子一般,不敢擅动权贵。

刘协垂眸道:“若朕没有记错,光武帝伺后可是将欺瞒隐匿之人都严惩了。”

刘协很清楚,他到底年纪还轻,尚未亲政,底下人哪怕是忠心的,多也是忠于汉室——对他这个皇帝并不是那么认定。若非先帝就剩了他这一个儿子,恐怕一旦他推行变革之举,这些忠心耿耿的臣子们也未尝不会效仿董卓行废立之事。

“就算他们没有功劳还有苦劳吧。”刘协叹了口气,望着池边耷拉着的柳树叶,“即便是朕亲政了,三年无改于父之道,也不好动这帮老臣。”

他自然是不信所谓的“三年无改于父之道”这样的愚孝,但于治国来说有其实际道理。新君继位,朝臣都在观望揣摩新君的行事风格,朝中老臣势大,而新君起用之人尚且薄弱,此时新君要行变革之举,多半是要触动旧人利益的,极易生变。所以新君继位,稳妥起见,总要“因循守旧”一段时日。有些古话,乍看迂腐,其实诞生之初,原是有智慧蕴藏其中的。

亲政。

脑海中闪过这两个字,刘协攥紧了手中马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