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3章(第3/5页)

蔡瑁不好再推辞,接了酒盏,双手叠拢,俯身饮酒,却让那酒水都顺着手臂,浸湿了衣袖,只唇上薄薄湿了一层,却是一滴也未入口。

蔡瑁饮尽之后,倒扣酒盏,向众人示意,底下便有人叫好,他这才从容离开。

刘协看着蔡瑁方才站立之处,地上有一点不明显的水渍,垂眸一笑。

不能苛求,蔡瑁能出面做一场戏给众人看,便足够了。

这也不能怪蔡瑁疑心,毕竟皇帝此前险些给毒酒暗害的时候,可是朝廷写在征讨袁绍檄文中的。谁能保证皇帝不会如法炮制在旁人身上呢?

诸葛亮在席间却是谈笑风生,虽然年少,但丝毫不局促,毕竟自出门见客开始,这等场面已是见惯了。

而今日赴宴的众人,或多或少都明白,这位昔日黄家的女婿,从今往后,怕是身份不同,要飞黄腾达了,因此也都凑上前来与他说话。

诸葛亮与众人谈笑过后,已是半醉,就见这几日服侍他的宫人上前来,借着斟酒的时机,悄悄给他塞了一张字条。

诸葛亮看时,却见是妻子的笔迹,要他去给蔡瑁敬酒一杯。

诸葛亮虽然不解其意,但因是妻子的嘱托,况且蔡瑁也是他的内姨丈,他作为晚辈去敬酒一杯,也不算过份,便依言行事。

见当着皇帝的面,诸葛亮起身给蔡瑁敬酒,众人看在眼中,都各有思量。

蔡瑁倒是用了这一盏酒,且自此时起,这一晚客套的笑容才有了几分热乎气。

淳于阳在上首看到诸葛亮给蔡瑁敬酒,便对皇帝冲着那边一努嘴。

刘协都看在眼中,只是笑着给淳于阳递了一杯酒。

淳于阳却是摆手不接,他职责所在,是从不饮酒的。

“朕倒是忘了……”刘协微笑着,自饮了这一杯。

一时宴终人散,诸葛亮回到宿处时,已是醉了八分,只昏昏欲睡,却还记得问妻子,“那字条……”

黄月英一面扶他睡下,一面笑道:“是陛下要我写给你的。若不是陛下授意,如何能命宫人传给你?”

诸葛亮醉意昏沉,“陛下?”他有些想不明白,以手支额,已是如玉山将倾。

黄月英见丈夫醉得可爱,全然没了平时的机智模样,忍不住轻轻一巴掌拍在他屁|股上,笑道:“等你醒了再想吧。”

而另一边,刘协回到寝殿后,沐浴更衣,又坐在窗前,垂眸静思。

他今夜只用了三杯酒,第一杯是表示宴席开始,第二杯便是与蔡瑁的,第三杯则是给淳于阳的那杯。

此时酒劲上来,只是微醺,让人感到一种不过分的快乐与平和。

今夜又算是暂且解决了荆州的大事。

此时刘协坐在窗前,垂眸静观自己内心,悠长而不止歇的呼吸,渐渐灵台清明,只觉浑身每一个毛孔都打开了,自己仿佛徜徉在平和快乐的海子中一般。

这是他两世为帝王来,第一次有这样的感受。

放下了一切的焦虑、负担、忧惧、烦恼、恐慌……只是平和与微微的快乐。

在这样的感受中,他仿佛能看到最远的天际与最深的海底,像是能去到最广阔的世界,也能沉入最微小的世界。

忽然风吹窗扇,发出轻微的吱呀声。

刘协从这恍惚而又美妙的感受中回过神来,见窗外阶下的郎官刚刚走过百步而已,但他却觉得神清气爽,仿佛睡了悠长安稳的一场美梦,睁开眼来又充满了生机与活力。

次日冯玉来见。

刘协含笑道:“荆州事了,朕该走了。”

冯玉极为不舍,再三恳求,见势难挽留,便问道:“陛下要回长安吗?”

皇帝离开长安,也已经有半年了。

“长安局势平定,朕在与不在都是一样的。”刘协道:“朕要往吴郡去。”

自从孙策被许贡三门客暗杀之后,孙权年少,况且孙氏原本在江东的势力就不算稳固,虽然有周瑜、鲁肃等人辅佐,但势力纷争,比荆州还要复杂。荆州只是蔡瑁等原本刘表一系,而江东既有原本跟随孙氏的淮泗集团势力,又有北方流亡而来的士人势力,还有当地的四大姓势力,要凭借年少的孙权,压住这样复杂的形势,一年半载也是不容易的。更何况,在萌芽阶段若是没有处理好,以后就更纠正了。

冯玉对吴郡的复杂形势也有所耳闻,叹道:“还是陛下慧眼识珠,当初教导出了孙郎官……如今该称吴侯了。”

孙策死后,这侯爵就落在孙权名头上。

说到侯爵之事,刘协看向冯玉,道:“玉奴立下这样大的功绩,朕如今却怕是要亏欠于你了。”

冯玉闻言并不惊慌,反倒有些欢喜,因为以他对皇帝的了解,最后是皇帝觉得亏欠了他,这样异日必然有更大的回报,也会时不时想起他来。此时皇帝这么说,必然是对荆州的官职安排有了决定。

刘协又道:“自乱世以来,朝廷改了制度,就由刘表、刘璋起,从刺史都改作了州牧……”

因为民间经常有造反的情况,所以朝廷就把原本刺史的职责能力扩大了,连兵权也给了刺史,改为了州牧。

州牧手中不只有文职上的权力,还有了兵马,占据一个州,平叛的时候当然方便许多,可是随后很容易就形成了割据。

直到袁绍死后,分派冀州、兖州官职的时候,刘协也还没有更改这个制度,因为黄河以北还是时有叛乱的,所以要给地方长官兵马权力。但是在荆州,荆州本就相对安稳,民间没有战乱荼毒,那么造反的事情就少,地方长官就不必要掌握兵马。因此刘协选择了荆州,来做这初次的尝试。

冯玉屏息听下去。

刘协接着道:“如今朕的意思呢,是在荆州把州牧改回去,仍是刺史管理民生教化,兵马另有持节都督管理。”

在州牧制度化这些年来,因为兵马多是州牧管理的,所以通常要给州牧再上一个“持节”的称号,若是重兵,则是持节都督。

如今皇帝是要把这两个只能拆分开来了。

“以玉奴之能,其实二者兼任,也未为不可。”刘协慢慢道。

冯玉忙道:“万万不可,一来州牧本是权宜之计,既然境内已平定,不该再设;二来臣资质驽钝,也难以兼任。”他清楚皇帝的用意,如何能去触皇权的禁区,忙自己先顺着皇帝的心意把话说了,比之由皇帝来说这话,气氛不知好了多少倍。

刘协微微一笑,道:“所以朕的意思是,由玉奴来做这持节都督,如何?”

这是要将荆州兵马之权交给冯玉,此后不只甘宁,连蔡瑁、张允等人也是他的部下。

冯玉跪地谢恩。

“襄阳城地形重要,所以这襄阳城太守,也给你来做了。”刘协徐徐道:“至于荆州刺史,朕看准了那诸葛孔明。玉奴有过理政经验,论起来自是比诸葛孔明做得更好些。只是如今蔡瑁、张允等人在侧,若是玉奴做着刺史,他们难免要脚下使绊子,平生许多波折。这诸葛孔明因为妻子的身份,倒是得天独厚,只要他聪明机智些,哄着蔡瑁、张允等人,革新荆州吏治,造福百姓有所作为,也就不辜负朕的期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