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5章 故景新情我和你

严辉挺喜欢学生回来看他。教育, 就像开盲盒,尽人事,听天命。他将知识和道理埋进学生的心, 能长成什么样,他也没有把握。有些学生毕业后就再也没消息了, 会特意回来看他的学生,要么和他关系很好, 要么混得很好, 回来谢师恩。

当严辉收到白云间消息时,判断他属于后一种。白云间是他教过的最特别的学生, 装平平无奇的学渣装了一年半, 因为和男同学早恋,突然摊牌了,不装了。摇身一变成了女装大佬, 有如神兵天降, 创造了二中高考史上最高分,到今天也没人超越。

想到白云间,严辉不免想起了黄河远, 心里泛起淡淡的遗憾。很难想象会有这种巧合,两人不管是名字,长相还是后来的恋情, 都像是命运安排的天作之合。学生叫他们“双神”,有些老师也这么打趣,毕竟天赋这么高的学生, 还一次撞上两个,在二中简直是前无古人的事。可惜,后来黄河远家里出事, 渺无音讯,就剩白云间了。也不知道他们这些年怎么样。

严辉:人过来就行,不要带礼物。

白云间:别客气,给您带只家里养的鸡/吧。

逢年过节送鸡送鸭的也挺正常,严辉没再推拒,一大早起床,准备周一要上的网课教案,大概十点半,门铃响起。

白云间来得很准时,严辉理了理衣服,打开了门。

门口站着两人。一个慵懒地站着,皮肤白净,气质寡淡,严辉一眼就认出他是白云间。另外一个人戴着口罩,露在外面的眼睛黑得发亮,睫毛长而直,快速眨了眨,“老师好。”

严辉懵了,第一反应居然是,他不会就是白云间说要带来的鸡/吧?难道,他说的不是“带只家里养的鸡/吧”,而是家里养的鸡巴?正常人不会这样,但白云间这个女装大佬从来不是正常人啊!

目光惊恐地下移,看见白云间手里提着一个塑料袋,两只光滑的鸡爪直愣愣地从袋口斜支出来,显然这才是真正的鸡。

严辉莫名松了一口气,太好了,他可受不起这刺激。

“辉哥。”白云间把塑料袋递给严辉,笑了笑,“好久不见。”

“哎,好久不见,长高了。”严辉笑,侧身将两人迎进来。

开水早就烧好了,严辉给两人泡了茶,热茶到手边,白云间带来的陌生男子似乎依然没有摘下口罩的意思。

严辉犹豫道:“……这位是?”

白云间弯眼一笑,“男朋友。”

“噢噢噢!”严辉连连点头,尴尬无比,男朋友就男朋友吧,也不介绍下名字,这可怎么聊。

严辉又想起了黄河远。说起来有点不符合老师的职业道德,他当年其实挺看好“凉州词”CP,虽然他俩一个比一个离经叛道,但两人彼此成就,都因为对方变得更好了,哪怕是男同学之间的早恋,又有什么关系呢?

隔了七年,凉州词实锤be了。严辉恍惚地喝了一口茶,却见白云间的男朋友摘下了口罩,端起茶嘟着嘴吹凉。

严辉:“……”

眉眼英俊,鼻梁高挺,原本该是偏向凌厉成熟的长相,嘟着嘴唇吹茶的样子却显出几分奶气。

黄,黄河远!!!

严辉一口茶呛进气管,剧烈咳嗽起来。黄河远原本是想给严辉一个惊喜来着,谁知道他反应这么大,放下杯子上前拍严辉的背,“呼吸呼吸,可千万别呛死!”

严辉:“……”好的,这股子气人劲儿,是黄河远那货没错。

一番兵荒马乱,严辉的呼吸终于恢复正常,似笑非笑地看着黄河远,“好小子,你们故意耍我?”

黄河远:“……这不是打算给你个惊喜。”

严辉哽了哽,“黄同学,你这些年在干什么?”

黄河远和白云间说起往事时,下意识地说了最不堪最黑暗的事,破罐破摔地想看看他知道之后还会不会喜欢他。然而对着严辉,自然是不能说的,得挑好的说。如果光看黄河远的人生履历,他听起来其实挺牛逼,名校毕业,学术上硕果累累,事业也大有成就。

严辉欣慰点头,“黄同学,不错,很厉害。”

黄河远客气一笑,“老师教得好。”

倒是比以前礼貌了,然而严辉莫名觉得少了些什么,回忆当年,“你上了一年学,可一声老师都没叫过我。我现在听着有点不习惯。”

黄河远:“……”

“你当年一脚踩在我的办公桌上,和郑仙鸿吵得脸红脖子粗的事你还记得不?”严辉比了比,“我一回来,桌子上好几个41码的脚印。真气人啊。”

黄河远:“……我现在穿43码了。”

“还有你军训的时候居然敢diss我,说严辉你给我跪。”严辉笑,“把我气够呛。”

黄河远:“……”

“诶,还有刚开学,你拉不出大便,在我办公室掉眼泪。可太烦人了。”

黄河远:“……”严辉,你为什么满脑子都是这种事,本王那么多高光时刻你怎么不讲!

严辉看了白云间一眼,又笑了,“对了,你发现小白是女装大佬,在校门口哭得像失恋一样,还记得吗?”

白云间闻言,冲着黄河远意味深长地笑了笑。

黄河远受不了了,捂着耳朵嚎,“可恶,严辉,你别说了。你记忆力怎么那么好啊?”

“谁叫你总干这种让人印象深刻的事,”严辉哈哈大笑,“真好,很好!我还是喜欢你叫我严辉。”

围绕着吐糟黄河远的话题,白云间和严辉其乐融融聊了一会儿,到了饭点,严辉留两人吃饭,黄河远想到在饭桌上还要被吐糟,连忙拒绝,“不了,我们还想去黄泥塘逛逛。”

临走前,严辉突然想到一件事,“你们等等,送你们个回礼。”

“不要了,”黄河远打算拉着白云间跑,“我们不想拿东西!”

“你们看了再说,”严辉在书房扒拉了一会儿,捧着两叠衣服走了出来。衣服被装在塑料袋里,很眼熟,是二中的蓝白校服。

“你们那届,高三的新款,口袋上加了荧光条。”严辉笑着说,“发校服的时候,小白在打电竞,不在学校。你嘛,更不用说了,人影也见不到。你俩都交了钱,我一直留着呢。正好今天拿走,少占我书房地方。”

黄河远接过校服,布料很轻,蕴含的情谊却很重。他红了眼眶,抬脸看严辉,两眼泪汪汪,薄唇微张还没说话,严辉先回忆起当年被黄河远眼泪支配的恐惧,“你别哭!我不想让场面变得很悲情!我就不送你俩下楼了,下次同学会再聊。”

严辉啪的关上门,同时也关上了黄河远的泪腺。

以前他进办公室,严辉也是这样一副送老祖宗的态度,顿时有一种“爷青回”的感觉。他高高抛起校服,单手酷帅地接住,酷帅地问:“云酱,我们中午吃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