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三十四章 羽衣(完结章上)

参加过去年大幕的砍树人,很明显地发现,这次大幕砍树人的水平下降了很多,不仅没有诸如曲红绡、温早见、翁同之类的杰青,甚至连稍微有些名气的世家、门派弟子都见不到,大多是一些小门小派的子弟和江湖人士承了砍树人的身份。

有些人会觉得少了那些天才子弟的竞争,更有机会获得不错的机缘,但亦有人从中嗅到了一丝不安的气息。一段时间过去后,敏锐的人渐渐发现,这次大幕的机缘质量明显低于上一次,严格上说来还在成长期,很少有达到大幕要求的机缘,但即便是这样的情况,守林人依旧选择开大幕。

难道是守林人内部出现了资源危机,需要快速收纳资源?这显而易见,不可能。占据着最显著资源的守林人若是都出现了资源危机的话,那么意味着天下九成九的势力危机更眼中,显然不是这样的。

绝大部分砍树人并没有那么广的见识,也没有过人的智慧,他们只能意识到守林人这次开大幕不寻常,可能要做其他事,但根本意识不到要做的事到底是什么,或者说属于哪种性质。他们觉得,守林人不会在自己的规则里破坏规则来损害砍树人的利益,他们理所应当地认为,守林人损害砍树人的利益是费力不讨好的行为。

在城里各个地方游走的甄云韶,常常能听到砍树人谈论猜测“大幕的秘密”,但几乎每一次砍树人们都还持有乐观的态度。她许多次都想告诉他们真相,但白薇那番话历历在目,让她无法释怀。

告诉了又怎样?他们会信吗?信了又怎样,能放弃对机缘的贪婪吗?

甄云韶不愿意去揣测人性,现在也没有什么理由让她冒着危险去挑战强大。何况,如果乱说的话,极有可能会给白薇要做的事造成麻烦。

她是毫无理由偏向白薇的。因此,她选择沉默与旁观。

有着被“修改认知”这一手,黑石城原住民一如既往地过着寻常的生活,砍树人在他们眼里只是一群来游玩的外地人,虽然他们并不理解黑石城有什么值得游玩的。

有上一次大幕的教训,这次大幕胆敢触犯规则的很少很少,即便有也是随便一个守林人出面就能解决的事。所以,这次大幕许长一段时间里,都很和平稳定,没有出格的事,也没有出彩的事。渐渐地,大部分冒头的机缘都被收取后,砍树人开始期待最后的祖树了。于是,当大部分砍树人都安下心来等待祖树时,各大酒楼茶座里,流传起了曲红绡的传说,有幸见过曲红绡进祖树的人,眉飞色舞地描述那曼妙的身姿。

这样,一直到,初冬之日。

这天,一场大雪毫不留情地把气温降了下来。风雪在黑石城每一条街道里呼啸,使得路上行人零星不堪,即便有,大多数也还是不畏风寒的砍树人。

“冬天来了。”

甄云韶推开客栈的窗户,朝外面看去,纷纷杂杂的白色弥漫了天空,阴沉厚重的低压云笼罩住黑石城,一种密不透风的压迫感直逼她的心,她奋力地吸了一大口气,雪渣子呛入喉咙肺腔,让她憋红了脸,不得不运动剑气将寒气逼出身体。

“没想到岭南之地也能下这么大的雪,去年,似乎也没这么大。”

甄云韶觉得这样的天气不太寻常,早早地拾掇好房间内的大小事宜,然后离开了客栈。与此同时,砍树人的印记传出一阵热意,一道声音在脑海里响起。

“大幕开启至今已过十三日,而今是最后一日,祖树将在一个时辰后于乍宁湖显现,请有意者前往观摩感悟。”

来自守林人的通告。

“最后一天……”

甄云韶感觉心里发亮,她紧紧握住手,直到指尖泛白才呼出口气,向乍宁湖的方向赶去。

会发生什么?我该怎么办?白薇会出现吗?她又想做些什么?

这些念头不断在甄云韶脑海之中盘旋。行至乍宁湖附近,她看到大部分砍树人脸上都洋溢着难掩的兴奋与期待,这让她情绪更是低落,她想做些什么,但是她什么也不能做,做不到。

雾气盘旋在乍宁湖之上,同着大雪一起,弥盖了众人的视野,即便以神魂去试探,也只是被浓厚的雾气覆盖吞噬。他们等待着雾气散去,然后感悟祖树的奥秘,寻找踏足乍宁湖,前往祖树的方法。他们都想在这里获得改变命运,一飞冲天的办法。

他们越是兴奋期待,甄云韶就感觉越是压抑。她无法再忍受这种压抑,折身离开,从另一个方向,登上一座赏景楼,站在楼台上,远远看着乍宁湖的一切。她看着乍宁湖中间的雾气发呆。

忽然,一个声音唤醒了她。

“这地方看风景不错啊。”叶抚披着雪批,依靠在红色的柱子上,像是自语,也像是对甄云韶说。

甄云韶并不认识叶抚,她有些疑惑,“你在和我说话吗?”

叶抚笑道,“这里不是只有你我吗?”

“但为什么要跟我说话?”

“逢着人,聊聊天并不过分吧。”叶抚温声道,“我认识你,你是青梅学府的甄云韶。”

甄云韶皱起眉,“你是?”

“上次在荷园会见过你,不过,我在人群里,没你显眼。”

“都是些过去的事了。”甄云韶呼出口气,问:“你也是砍树人吗?”

叶抚点头。

“那为什么不去参悟祖树呢?”

叶抚笑着反问,“你呢,你为什么不去?”

“不想去。”

“这可不是砍树人的态度。”

“就是那样的态度,让人觉得压抑沉闷。”

“我瞧着他们挺开心的,怎么会沉闷呢?”

甄云韶双手紧紧捏着边栏,发出咯吱声,“大人哄骗小孩时,小孩也很开心。”

“你是说他们被骗了?”

甄云韶猛地转过头,紧紧看着叶抚。叶抚的神情很自然,让她看不出什么来,“我可没有这么说,你当我自作多情吧。”她开始怀疑起叶抚的身份。

“的确。”叶抚轻淡地说。

甄云韶皱起眉,凝视叶抚,“你在批驳我?”在白薇身边时,她是柔和恬静的,但并不意味着她对所有人的态度都是那般。

“我说你自作多情,何来的批驳?”叶抚神情不变,淡淡地看了她一眼。

“你……”甄云韶发丝凛冽起风,“是谁!”

叶抚笑了笑,“一个路人。”

“路人的话,就请你别擅自过来质疑我。”甄云韶虚眼说,“我做什么都与你无关,何况,我什么都没做。”

“是的,你做什么都与我无关,但你觉得会与谁有关呢?”叶抚问她。

“与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