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第2/2页)

温蕙怔住,问:“就定下来了吗?”

温柏道:“当然!陆大人可是读书人,两榜进士!他说了要结一门亲事报答爹的救命之恩,自然就定下来了!”

温蕙腔管子里痒起来,咳了一通,垂下头,不再说话。

这顽皮小妹瘦得眼窝凹了,脸颊陷了,下巴都尖了,又露出从前未曾有过的忧思模样,突然间让温柏觉得她像个大姑娘了。

温柏顿了顿,忽地没了骂她的劲头,吐了口气,问:“见着了吗?”

温蕙垂着头:“见着了。”

温柏在床边坐下:“还真见着了?你找到襄王府上去了?一找就找着了?”

温蕙却说:“没有,还没到长沙府,路上就遇到了……”不敢说自己跟人打架,只说路上跟人打听襄王府来,碰巧遇上。

“这么巧?”温柏觉得不可思议,顿了顿,叹了口气,问,“连毅现在什么样子?可还好吗?”

温蕙只垂着头一直不说话。许久,才说:“穿得很鲜亮,但没有自己的名字了。”

“那不然?都为奴为仆了,还想怎样。”温柏摇头。

他还没说,霍决这不是普通的贱籍。普通的奴仆能赎买放良,哪怕是官奴,运气好赶上大赦,都还能改头换面,重新做人。

霍决却是行了宫刑,做了阉人。

他的人生这辈子再没有什么指望。没有后代,没有脱籍之日,甚至入不得祖坟。

当初日日去大牢里亲自照顾霍决的不是旁人,正是温柏。他给霍决擦洗身体,那割去的地方他总是不敢拿眼直看,总觉得头皮发麻。

他在军堡里长大,见过许多断手断脚、脸破眼残的伤兵,都从来没觉得这么怕过。独霍决那伤,吓得他小腿肚子转筋。

“行了,见着了,然后呢?”温柏追问,“你大老远跑过来,是想怎么着?”

“我没想怎么着,我就想跟他说几句话。”

“说了吗?”

“说了。”

温柏也不去追问温蕙到底跟霍决说了啥。就温蕙那个简单的小脑袋瓜,还能有啥。左右要么是因怜生歉,要么是鼓励安慰。

“人也见着了,话也说了,踏实了吧?能跟我回家了吧?”

“踏实了。”温蕙说,“我跟他把话说清楚了,心里彻底踏实了。”

不仅如此,她还为他大病一场。温蕙总觉得,这是上天因为她的悔婚,对她略施小惩。

就像小时候淘气,罚她打手板,罚她跪祠堂。只要罚过了,那做过的事,便算是一笔勾销了。

她和霍决把话说清楚了,他都答应了,老天也罚过她一回了。温蕙身子虽还乏力,这心里比来时却大不一样,敞亮通畅。

——因为扯平了,勾销了。

从此温家蕙娘,和霍决霍连毅,两不相欠,再没有干系了。

温家长子温柏仰天长舒了一口气。

“行吧,你踏实了就行了,跟我回家。”他说,“等过了礼,以后,你就是陆家的人了。”

“你是进士家的儿媳妇。将来,说不定也能做进士夫人,夫贵妻荣,得个诰命。”

“这天上掉下来的好亲事,咱家从前,想都不敢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