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受到了花魁抬爱的我,果然没法逃离被人行以注目礼的命运。老板们都纷纷看向了我,而久川悠希的眼神也古怪极了,好像想说些什么,却又生生忍住一样。

“看来蕨姬花魁喜欢这一款的年轻人啊!哈哈哈!”

“哎,人家后生生的模样好,吉原的女人不就这样吗?要么图好看,要么图钱!”

之前的中年男人加入了话题的讨论,试图在我身上烧起一把战火:“也是啊,花魁不就很容易喜欢这些舞文弄墨的作家?讲漂亮话可是他们的拿手好戏!”

胡扯,那是因为我们是同事!

你们这群面包人懂个屁的十二鬼月!

我转过脸,暗自翻了个白眼。

“别这样,我们久川先生也是一表人才啊!不仅长得俊朗,身高挺拔,还是东大法学的高材生!”

被柠檬浸透的老板们不甘示弱,把战火又转移到了我们这里唯二长得还有点人样的人身上。

“就是,久川先生的公司可是做军火生意的!就这一点,我们都比不过啊。”

不是吧,这家伙,家里做军火生意的??

我有点惊讶地向他投去了目光,久川悠希无奈地扯了扯嘴角。

也对……瞧他这暴脾气,可不是李云龙那种动不动就“二营长,你他娘的意大利炮呢?!”的类型。

这家伙家中遭逢不幸,我怀疑他家里培养他根本就不是来经商的,而是投身政界。

东京帝国大学法学系,学成出来妥妥的政界嫡系。这年头人都结婚早,估计他老爹年纪也不大,虽然就这一个儿子,不过继承人这种东西,本就胜在质优不在多。

到时候儿子当官老子从商,卖的还是军火……现在是1920年,不用说,祖国人看了就懂了吧?

啧啧,打的真是一手好算盘。

可惜被屋鬼女败了这完美的计划。

“既然诸位都聚齐了,在下就不打扰各位雅兴了。”我说:“我就先行告退吧。”

可刚刚被怼的中年男子偏偏不让我走,他假意挽留:“别急啊。既然是与我们久川先生熟识的朋友,不如就留下来陪我们这些年长之人去耍两把?本来相遇就是讲个缘分,也好让我们沾沾被花魁倾心之人的光呐!”

我笑的很勉强:“不了吧,我真的还有事……”

“害,来吉原能有什么事!”

“就是,男人之间的那点事吗?哈哈哈!”中年男人想拍我的肩膀,可因为身高限制,只能改拍我的胳膊,显得尤为好笑。

“我来给你们介绍一下啊,这位是是樱庭步梦先生,是一位未来的大作家!”

他故意在“未来的”几个字上咬重读音,像是在刻意强调我的身份似的。

“哟,山本,你是不是最不喜欢文人那一套文绉绉的东西吗?怎么今天……”

老板们许是猜出我可能刚刚和他有点过节了,互相对视一眼,决定继续附和他看好戏。

“年轻人,你和久川先生都是晚辈,跟我这些老家伙都一起来看看啊,什么叫真正的高级!”

我已经不指望久川悠希了,这万恶的资本家,我在他面前就是羊入虎口……

难道真的只能在食物链上制衡他们了吗!可恶!

我严重怀疑,这也是屑老板热衷于如天灾般支配普通人的心理。

……

就这样,我被半推半拽地带到了某个游女屋。

我一抬头,高高的“京极屋”几个大字,仿佛揭示了我的死期。

不要这样吧……我在心里痛苦地呻吟出声。

好消息是现在堕姬并不在京极屋。

她刚刚正是花魁道中去某个扬屋会客了,一时半会儿还回不来(虽然我怀疑如果对方长得丑或者不会吹彩虹屁的话,还是会被她摔脸盆子)。

在吉原花街想要见花魁,那可不是容易的事。

日本的花魁才不像祖国古装偶像剧里拍的那样,说见就见,只要钱到位,就能博得花魁一笑与其珍贵的芳心。

如果你单单捧着钱去,好一点的,是像阿离见杏原城主,直接撂挑子走人,连眼神都不带分你一个;倒霉一点的,就是遇上蕨姬这样脾气火爆的,直接连人带礼物给扔出扬屋,乱棒打走。

这群老板也就是来喝个酒,让游女来表演助兴,最多睡个个把妹子,还不是那种为美人一掷千金的类型。

这时候,一个穿着朴素浴衣的小女孩从京极屋里冲了出来,看上去显然不是这店里的孩子。

她没瞧路,直接撞到了我身上。

我自然是稳如老狗,但这孩子就比较倒霉了,被撞得摔到了地上。她捂着头,表情有些痛苦,第一反应不是看我,而是回身看身后从京极屋里追出来的老板娘。

啊,我知道她!在漫画里被蕨姬给扔下楼摔死的那个!

为她即将接到的盒饭点蜡。

老板娘异常恼火,可看到外面的客人以后又挂上了一副笑脸,打着圆场:“这孩子不是我们屋里的,不知道哪个游女生下来的小野种罢了。她一直在吉原流浪,平时要么做点帮工,没钱了就来偷点东西吃……”

老板娘走到我这里,连声道歉:“这位先生,真是对不住了。”

“我没事。”我说,蹲下去对那孩子温声:“你怎么样?疼不疼?”

虽然我知道肯定疼。

我们鬼的身体那都是跟石头一样硬的,撞上来还不感觉撞了块钢板一样?

小女孩摇摇头。

我从羽织口袋里掏出随身携带的糖果,另加了一点零钱。

当我把东西递给她的时候,指尖凉得让那孩子忍不住一缩,但没有移开。

“拿着。”我看着她,就忍不住想起了刚刚遇见的堕姬。

几百年前,她也是这样,和唯一的哥哥在吉原花街里流浪,与这孩子一般无二的境遇。

虽然她已经不记得了,但我还记得。

我叹了口气,起身:“去吧。”

那孩子站起来,走了几步,突然回身说:“你好像一个死人。”

这话一出,老板娘的脸色当场就变了。

“说什么呢这野丫头!给我走!”

一听这话,老板们也看了过来。特别是那个中年男子,也就是山本,眼里跳动着星星点点的幸灾乐祸。

“你和他,是唯二不会痛骂我们这些孩子的人。”小女孩抬起头,脏兮兮的脸蛋上,一双黑葡萄一样的大眼睛闪着澄澈的光芒:“连声音都一样。”

“你又活过来了吗?”她对周遭大人的目光无知无觉,继续说:“你之前也是很好看的一个大哥哥,但是后来,不知怎么的,和京极屋里得了病的前花魁落宵姐姐投河死了。”

我好像知道她说的是谁了。

“你说的那个人,是野宫子爵家的瑞人少爷吧。”我说:“是他吗?瑞人少爷的妹妹、现在大道洋行行长的妻子,也说我声音与他很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