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通江河谷(第2/3页)

许不令不太确定,但事出反常必有妖,没有任何迟疑的从画舫上一跃而下:

“通知水师出营追赶,花先生护着萧庭和玉芙,我过去看看。”

“相公。”

松玉芙有点担心,想要叮嘱两句,只是话刚出口,身着书生袍的许不令便已经凌波而去……

……

裕溪河是通江河道,在天然河道基础上扩建改造而来,其中一段穿过狮子山,两侧皆是悬崖峭壁,河水在此骤然变窄,水流湍急。

中午时分,狮子山下的峭壁旁,近百身着黑衣的持刀死士,匍匐在春日茂密的草木之间,另有百余人顺着石壁滑下,潜入湍急河水,以芦苇杆呼吸,在崖底礁石附近潜伏。

杭州王氏的嫡子王瑞阳,站在狮子山上方,遥遥眺望巢湖上米粒大的两艘船只,冷声道:

“圣上有令,见人就杀,杀一个赚一个,这群朝秦暮楚的败类,全当给我大玥殉葬了。”

王瑞阳的身侧,是铁枪双雄之一的薛承志。

薛承志在洪山湖差点被许不令打死,从那之后就退了江湖。但人在江湖便有数不清的恩怨纠葛,只要人还活着家业还在,又哪里躲得掉这些恩恩怨怨。

六合门扎根在江南,能四处走私镖赚黑钱,离不开东部四王的照拂,魏王宋绍婴称帝后,因为江南的打手就只有打鹰楼三巨头,对薛承志更是照顾有加。

江湖上拿人钱财替人消灾是铁规矩,薛承志一个江湖门派,又没各大门阀的影响力。宋绍婴在大势已去的情况下,想把各大门阀屠戮干净,手下仅存的兵马肯定不敢领命,但调兵屠个无关紧要的六合门,还是可以的。

薛承志虽然明知过来是捅马蜂窝,但横竖都是死局,只能硬着头皮到了这里。

而王瑞阳嘴上满口忠义,心里其实比薛承志还绝望。

杭州王氏从许不令入长安当质子的时候,就已经就把全部家当压在了吴王身上,没有像楚王老丈人周家那样留后手,事到如今四王灭则王家灭,根本回不了头了。

如果有机会,王瑞阳恨不得现在就跑去巢湖上面,给萧庭嗑三个响头,让萧庭代为美言几句,秋后算账的时候给王家留一条活路。

但萧庭和一众长辈,差点死在庐州城墙上,馊主意还是王瑞阳他爹出的,许不令能给他王家这机会?

怕是恨不得现在就在他们父子灵位前,睡了他媳妇兼他娘,再给他生个妹妹。

许不令可能不会干这事儿,但王瑞阳知道,萧庭肯定干得出来。

眼见两艘满载江南氏族的船只,进入裕溪河,薛承志面色沉重,再次询问道:

“许不令若是在楼船上,薛某今日必死无疑,薛家满门恐怕也剩不下几个,王公子确定安排好了?”

王瑞阳知道杀不了许不令,宋绍婴也没这么大志向,只是想拉着江南叛逃的世家首脑殉葬。

这两天从江南各地逃到庐州投靠的大小世家极多,不说许不令,有些小门户连萧绮都未曾听过,来者是客,能这时候过来投奔,自然都会善待接纳。

王瑞阳想要浑水摸鱼混进去其实不难,虽然没法在城中对许不令下手,但这些门阀世家的人也来的仓促,想要对付机会就大多了;只需买通苏州钱家找船的管事和船公,稍微改变一下行程即可,而船上的人都刚来,可能连巢湖都是第一次见到,正忙着攀交情,谁会注意游船偏航的事儿?

王瑞阳见埋伏的魏王死士准备好后,冷声道;

“许不令昨日才大婚,而且世家彼此结交,他到场会喧宾夺主,肯定不会在船上。你遮掩面貌,杀完人就走,血债圣上背着,不会连累你薛家。”

薛承志也没其他选择,当下只能点头,以黑巾蒙面,背着两把大刀走下山岭……

……

游船上丝竹幽幽,装饰华美的大厅里,莺莺燕燕三两围聚闲谈。

船上都是江南世家大族的夫人千金,最次也是一州官吏或者名士大儒的亲眷,虽然这世道男女之防并没有到畸形的地步,但女眷身份太高,不小心看对眼,很可能就会出现门不当户不对,从而双方都为难的局面。因此这艘船上大半是女眷,其他则是年幼的世家少爷和护卫。

女人凑在一起,身份再高教养再好,也难免会出现暗中攀比的情况,楼船大厅虽然看起来一片祥和,但话里藏锋的言语到处都是,也有比较傻兮兮的千金小姐,躲在游廊里,偷瞄远处那艘大船上的年轻俊杰。

按照萧绮的身份,其实应该去前面那艘船的,但萧庭已经当了家主,她这嫁出门的姑姑肯定不能再代表萧家指手画脚,而世子妃的身份又与场合不符,因此把自己当萧家的亲眷来了这里。

萧绮本就是江南的千金贵女,曾经是萧家的家主,如今又是肃王府的世子妃,许家都快改朝换代了,地位自然也一枝独秀,在船上根本没人敢直视。

当然,萧绮也没兴趣让大厅里的小姐夫人冷场,只是站在偏厅的房间里,和几位相熟的夫人闲聊。

偏厅里除开萧绮,还有陆红信的夫人,也就是许不令的嫂子,此时正含笑说着:

“……红鸾今天是不敢来,不然我准笑话她。婆婆一直都在说,以前肃王妃来金陵做客的时候,天天管她叫姨,这一晃二十多年过去,好嘛,儿子又跑过来管她叫岳母。婆婆私下里天天说红鸾不知羞,老牛吃嫩草,下次回门的时候,非得拾掇她一顿……”

旁边是萧家二房的夫人,闻言打趣道:“是啊。以前红鸾是我萧家媳妇,萧庭把红信叫哥,结果现在好了,差一辈,昨天婚宴的时候,红信坐在酒桌上,萧庭硬是没好意思改口叫叔,来来去去就一句‘都在酒里,不说了,喝’……”

萧绮含笑聆听,目光却放在楼船外的山水美景上,心里有点疑惑。

船上的夫人小姐,乃至前面大船上的家主公子,大部分都第一次来巢湖,在船上忙着结交闲谈,不会去注意船的航向,注意到了,也不清楚现在处于巢湖那一块儿。

而萧绮帮许不令处理军务,很清楚庐州周边的地理环境,在两侧景色收紧变窄后,便暗暗发觉不对——船已经进入了裕溪河。

萧绮心思缜密,瞬间就联想出所有可能,她站起身来,看向侧屋招待的一个华贵妇人:

“钱夫人,这船是准备去哪里?”

此次聚会是苏州钱家牵的头,钱家虽然没有位列五大门阀,但在江南的根基同样不小,否则也没法把这么多人邀请过来。

听闻萧绮的询问,钱夫人以为萧绮在船上烦闷了,连忙走过来行了一礼,看向外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