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天下初平(第3/3页)

……

霹雳——

九霄雷动,天公垂泪。

六月初,淅淅沥沥的雨幕,洒在盛夏的钱塘江上,秀丽山水,在黑色兵潮下失去了颜色。

这场大雨,就好似苍天送给大玥宋氏最后的一场挽歌,只待拨云见日、雨过天晴,这片天地,也就改名换姓,彻彻底底地跨越进了一个新的时代。

满载西凉军的战船,在江边陆续靠岸,士气如虹的黑甲军士,顶着瓢泼大雨,走向远处那座在江南扎根数千年的江浙首府。

杭州城位于江南水乡的核心,廊台亭榭,都带着水乡女子的婉约,城墙高三丈六,但已经不知多少年未见战火,墙砖上有岁月的痕迹,却没有战火留下来的满目疮痍。

城墙上方,站满了杭州城的百姓,手持雨伞,眺望着黑色潮水般的军队。不过这次,他们不是被绑来当肉盾的,自从庐州城外堆起两千颗王侯将相的人头后,没有人敢再这样做。杭州城的百姓站在这里,只是为了等待这持续一年多的战乱,在眼前彻底终结。

城门楼上,东玥的皇旗已经降下,光秃秃的看起来有些萧索。

城门外,上千宋氏宗亲,还有杭州城土生土长的乡绅族老、达官显贵,安安静静地站立在瓢泼大雨中,鸦雀无声、沉默无言,眺望着江面的方向。

东玥皇帝宋绍婴,手中捧着托盘,托盘里放着玉玺和龙袍,低头站在最前方;豫王宋定安、楚王宋正平分立左右,眼中都是五味杂陈,但更多的是无可奈何。

宋绍婴也想‘宁为玉碎不为瓦全’,但到了这种时刻,他发现自己连玉碎的资格都没有,手下众多谋士,没有一人谏言该如何死战,而是想方设法地劝他不要做无谓的挣扎。

如果他不降,很可能许不令还没过来,手底下的诸多势力,就先拿着他的人头,去许家面前邀功了。

泱泱大玥,四世而亡,满打满算,时间也不过才一甲子。

三王现在都有点后悔了,如果当年老老实实让宋暨削藩,说不定还能当个没兵权的闲散王爷,多富贵几百年。

可这世上从来没有后悔药,皇权摆在面前,也没人能有自断其臂的觉悟,哪怕重来一百次,结果都是一样的。

暴雨淅淅沥沥,落在江南水乡之间。

黑压压的西北铁骑,缓步出现在了杭州城外,震天呼喝,几乎压下了天上雷声:

“虎——”

“虎——”

“虎——”

千军万马的中央,一辆驷马并驱的奢华车架,驶过暴雨下的白石路面,缓缓来到三王及数千士族的面前。

马车上插着‘许’字大旗,车门垂下珠帘,只能看到一袭白袍的轮廓。

“罪臣,宋绍婴,参见世子殿下!”

“参见世子殿下!”

杭州城外,战战兢兢的声音响起。

杨尊义扛着丈八长槊,目光并未放在这些和肃王平级的藩王身上。成王败寇,兵强马壮才叫‘王’,俯首称臣的,哪怕是帝王,也不过是一个任人鱼肉的小人物罢了,不值得他正眼打量。

马车上,许不令没有出声,只是眺望着江南的山水美景。

夜莺身着黑衣,腰悬利剑,站在车厢外,手持刚刚写出来的‘圣旨’:

“圣上诏曰:魏王宋绍婴、豫王宋定安、楚王宋正平,无视江南灾情,国危之际拥兵自立、祸乱天下,罪无可恕。即日起,自行携家眷,入长安面圣请罪,江南私军就地遣散……”

清冷的声音,成了暴雨之下唯一的声响。

三王及江南氏族垂首而立,无人敢有半句异议。

直到夜莺宣读完圣旨,宋绍婴才深深附首:

“谢吾皇圣恩。”

“谢吾皇圣恩。”

马车上依旧没有任何回应。

许不令抬了抬手,车架再次启程,走过三王身侧,驶入早已经门户大开的杭州城。

杭州城头上,欢呼声四起,迎接着王师的到来,庆贺着大玥内乱的终结。

当然,也不乏满腹‘天地君亲师’的书生,眼神愤懑,站在人群后暗暗痛心疾首,但这三两腐儒,在人山人海的欢呼下,能展现出的只有脆弱和无力。

沙沙沙——

暴雨落在车厢上,街边小桥流水,映入眼帘。

许不令斜倚软塌,手中持着白玉杯,心思只在一统大玥的成就上停留稍许,便跳了过去,转而望向街边的些许衣衫褴褛的难民:

“夜莺,带人去把杭州王家抄了,东部三王的私产也不必送去长安,留下来赈灾救济百姓。”

“好的公子,家抄了,人怎么办?”

“男的充军,去北方打仗,女的送萧庭府上当丫鬟。上位者言出法随,萧庭既然开了口,就不能让人觉得是玩笑话。”

“要不要我挑两个好看的,给公子留着?”

许不令冷峻的表情一愣,继而有些无奈地道:

“我天天被宝宝她们轮,都不知道能不能活过四十岁,你想让我早点飞升不成?”

夜莺回过头来,眼神儿十分认真:

“公子,你可是天下第一,这才多久,怎么就怕了?”

许不令眉头一皱,有些不满意了:

“你这丫头,越来越没规矩,我怎么会怕?我只是不想让宝宝她们吃醋罢了。男人嘛,要学会克制自己的欲念,不能被欲望驱使,喜新厌旧,冷落了身边人。”

“是吗?”

夜莺眨巴着大眼睛,从车厢外跑了进来,在许不令身旁坐着,抬手就去解许不令的腰带。

许不令稍显疑惑,捉住夜莺乱来的小手:

“你做什么?”

夜莺跪坐在许不令的面前,灵气十足的脸蛋儿上满是认真:

“公子不用克制欲念,通房丫头,职责就是在老爷欲求不满的时候满足老爷,这是我应该做的。”

许不令表情微僵:“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诶诶诶……嘶——你们弄死我得了……”

“嘻嘻……公子若是怕了,就算了。”

“我怕什么?这有什么好怕的,十几个姑娘轮我,公子都没皱眉头,会怕你个小丫头……”

“嘻嘻……”

……

马车缓缓驶过街道,街边是小桥流水、白墙青瓦。

百姓站在廊台停歇中,目送那个天下间权势最大的男子,缓缓驶向白马山下。

虽然许不令此时是瘫在软塌上,生无可恋地看着外面,不过有珠帘遮挡,倒也没人能看到他的模样。

家家有本难念的经,男人嘛,总有独自一个人扛起所有的时候。

许不令抬手摸了摸夜莺的脑袋瓜,暗暗叹了一声,其中滋味,不足为外人道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