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世间之男子

此时此刻,高悦这一句虽音量不高,却也成功吸引了全场关注。就在所有人都好奇他接下来要说什么的时候,高悦抬起手,有些不习惯地拽了拽周斐琦的衣袖,特别小声地说了句‘陛下,能跟我来一下么?’

皇帝看了眼自己手臂上的两根手指,再看向高悦,挑了挑眉,没动。那意思很明显,‘有话就在这儿说吧’,高悦却不,固执地又扯了扯周斐琦的衣袖,偏要把他拉走,两人单聊。

周斐琦盯着高悦,高悦坚持拉着他的袖子,却被他盯得垂下了眼睑,还是坚持,道:“陛下,跟我来一下呀。”

这几天,高悦浑身炸刺,难得这一刻表现出那么一点儿软萌萌的味道,令周斐琦忍不住想要逗弄。可周斐琦很清楚,高悦会这样央求他,多半是真得有了什么要紧的话不方便当众明说。而眼下情况,刻不容缓,作为皇帝,周斐琦只得收起那点儿小心思,没再为难高悦,而是叹了口气,道:“你要带朕去哪儿?”

高悦道:“你先让他们都别走。”

“待命。”周斐琦扭头对其余人吩咐道。

高悦更是争分夺秒般,在皇帝下令后,就一把拉住皇帝的手,将人给拽回了永寿宫的大殿,还回身把大门啪地一声给关上了。

包括太后在内的所有人:……

大殿里,皇帝见高悦关门,竟忍不住轻笑了一声,说了句‘故弄玄虚。’

“真的不是!”高悦回身,一脸严肃地看着皇帝,“陛下难道就没有想过么,那母蛊为什么会在淑贵妃身上?子蛊又为什么偏偏在林青叔身上?而且这种蛊最奇怪的一点就是会引出喜脉之象,这些线索若是深究矛头指向的是什么呢?”

“皇嗣。”周斐琦脸上的笑意没了。

“嗯,”高悦继续道,“有人敢拿皇嗣做文章,而且选了林青叔,就好像是知道若是他传出喜脉,陛下定会追查一样,这就有点儿做局的味道了。而陛下追查,早晚会查到蛊虫,进而查到子母蛊,而母虫在淑贵妃身上。若这事是淑贵妃做下,那么她明知道就算林青叔有喜,陛下都不会信的情况下,还给林青叔下这种蛊,让陛下查到她身上,岂不是自相矛盾?因此,这事定不是淑贵妃所为。但是,能把母蛊放到淑贵妃身上的人,也出不了永和宫。我建议陛下,让那位道长再细细盘查一番永和宫里伺候的那些人,说不定还会有新的发现。”

其实,高悦还有未尽之言,只是那些话眼下直接问皇帝未免太伤他的面子,所以宁可烂在肚子里也不打算说。

然而,皇帝显然并不打算放高悦把那些话捂起来,他道:“你因何断出,林青叔传喜脉,朕定会追查?”

高悦嘴角微微抽了下,顾左右而言他,道:“是做局之人呀!”

“朕问得是你,如何看出这做局之人的用意?”

“可陛下不是查了吗?只能说明布局的人很了解陛下,呃——”

高悦说不下去了,因为他发现皇帝正目不转睛地盯着他,那眼神仿若在说‘你很可疑’。高悦有些怒了,他好心好意单独找他说这些话,只是为了尽快找到真相,减少一些这后宫里的冤屈,没想到竟会惹祸上身。

怀疑我?那周斐琦你可就是个大大的昏君了!

高悦气,毒舌上线,怒道:“有人拿皇嗣做文章,还不是陛下总也不进后宫!那林青叔最后一次侍寝是什么时候陛下心里不比我清楚?恐怕那做局的人一笔笔记得更清楚,这才让他钻了空子!还有就是,谁知道你到底行不行,人家做局的人没准就是看准了你不行,才——!!!!!!”

……省略千字……

皇帝一把甩开高悦的手,扭身往外走,走到门口停下脚步,冷冰冰道:“最后一次,若你再不知收敛挑战朕的底线,后果自负。”

高悦震惊了。

他愣愣地看着大殿的门打开,又合上,抬起刚才被皇帝抓过的那只手举到眼前,这只手刚才被周斐琦强制验证了……

可见周斐琦某方面的功能不但健全还很强大。只是这种简单粗暴的验证方式,实在是太过直接,直接得令高悦一时都没反应过来,刚才周斐琦那举动若放在现代完全可以算是明目张胆地对他耍牛氓了吧?

手好烫!!

还有,这个周斐琦果然不要脸!!!

在高悦的人生经历中,被人这样对待,除了陈谦那个二货,再也没别人了!没想到穿了个书,竟然又遇到一个周斐琦,高悦简直不知该说是命运的故意安排,还是今年二货特别多——

等等,既然周斐琦是个正常男人,那他为何要把后宫三千当成摆设碰也不碰?如果这三千佳丽都是歪瓜裂枣也就罢了,可高悦晋升侍君时很多人来祝贺,那些人高悦亲眼所见,个个长得如花似玉,更不用说眼下外面那两位——林青叔和淑贵妃了,用国色天香形容也不为过。可周斐琦却把这等美人扔在一边不闻不问,这简直和暴殄天物也没什么区别了!

这一点,真得太不正常了。

高悦抬头望着房梁,脑子里突然冒出一句‘这世上真得有男人自制力强大到为了忠于自己的爱情,而变态到自虐的地步吗?’

答案是,有的。

最起码高悦在穿书前就认识这样的一个人,那人名字叫陈谦,是他对象,却在五年前执行某项特殊任务时失踪了。

想到陈谦,高悦莫名就有些腰酸。那个家伙每次执行任务回来都会弄得高悦一周下不了床,完事后他还一脸委屈,说自己离开的这几个月忍得如何如何辛苦,每天想着高悦度日如年,好像高悦要是不满足他,就多残忍似得。

高悦每次被他缠得晕头转向,哭笑不得,自己都被欺负到下床大腿抖不停的地步了,还要反过来哄他开心。有时高悦会觉得陈谦那种坚守既幼稚又可笑,有时他会觉得陈谦也挺可爱的。

他们俩从幼儿园就认识,初中互相暗恋,高中明确关系,大学开始聚少离多。第一次之前,陈谦有无数次机会可以得逞,却因为高悦那点轻微的接触恐惧症,一直忍着。陈谦总说‘我会等到你百分百的信任,到那时候你就不会抗拒我了’。他这一等,就等了很多年,有时高悦看他忍得辛苦都恨不得咬牙硬来了,陈谦却依然坚持着。他说他想做高悦的‘唯一’。

大概,就是因陈谦的这份坚持,令他们俩人的感情世界里从来只有彼此,即使后来陈谦失踪了,高悦都没放弃找他。

想到陈谦,高悦长长叹了口气。

只因他非常清楚,陈谦这个爱情中彻头彻尾的清教徒,用行动告诉高悦‘他给高悦的是一份完完整整的爱情,在这份爱里是连一粒尘埃都不允许存在的这世间最纯粹的感情’,甚至为了证明这一点,这家伙做到了只要高悦有抗拒,他就不碰他,他用自虐一般的自制力给了高悦至高无上的尊重。可是,直到陈谦失踪之后,高悦才发现,这份世间独一无二的感情,既是至高无上的尊重,也是牢不可破的枷锁,哪怕陈谦不见了,高悦也被牢牢栓在原地,一步都迈不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