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5 章

吃完饭,已经九点多了,叶阳回到公司,开始改新档期的营销方案。

十一点多的时候,叶宽打电话过来,叶阳正写得热火朝天,看了一眼,没接。

叶宽一直打,打到第三个,叶阳还是担心叶宽有什么急事,就停下工作,拿起了手机。

叶宽在手机那头喊:“姐,你在干吗?”

叶阳一听他这句不自然的问候,就猜出了他打电话的目的了,她波澜不惊道:“加班。”

叶宽嘿嘿一笑:“这么晚了,还加呢。”

叶阳只做不知,嗯了一声:“最近有点忙,你有事说事,没事我就先挂了。”

叶宽的笑声中依然带了点不好意思:“姐,借我点钱呗。”

叶阳微微叹了口气,还真是一点没不错,她道:“俩月前你才借过,说好半个月之内准定还,现在也没还。没还就罢了,又借?”

叶宽哎呀一声,道:“姐,我是真没办法,才来找你的。我朋友结婚,我得随份子,不随多丢人,你先借我点,让我应应急。”

叶阳无动于衷道:“你每次都有借口。一会儿吃不了饭了,一会儿发烧感冒了,现在又来同学结婚……你不是有工资么,也不求你攒钱,挣多少花多少不成么,为什么次次要借钱?”

叶阳这话不知说了多少次,可她没办法。若是别人,她可以挂电话,可这是自己弟弟,她不希望他一辈子都这样。尽管失望透顶,但该说的话,她还是得说。

叶阳总是对这个弟弟心软,因为老是想到他跟自己一样,父母都没怎么管过,很可怜。

叶阳没到江阴上学前,一直都带这个弟弟,虽然那时她才屁大点,但很有长姐为母的意思。后来,她去江阴,开始在学校住宿,不常回家了,这才渐渐的生疏了。只从跟爷爷奶奶的电话中知道叶宽学习不好了,整天跟人在外边混。叶阳大二那年,叶宽突然要退学,说他学不进去,不想在学校浪费时间,要出去打工。叶阳专门从X京回了一趟老家去劝叶宽,因为她知道,那是叶宽人生的拐点,可叶宽最终也没将她的话听进去,还是不上了。

叶宽先去上海待了一阵,没待下去。

又到四川的亲戚那待了一阵,也没待下去。

之后去了新疆,还是不行。

如今又回了江阴。

叶宽人不坏,只是做什么都三分钟热度,也不考虑将来,很得过且过。

叶阳以前跟叶宽谈过,问他看别人生活的那么好,他一点努力的动力都没有吗。叶宽说,遍地都是比他差劲的孩子,可人家也活得好好的,他干吗要那么拼。

叶阳原以为人都是想往高处走的,不管有没有那个能力,至少都有那个心,所以对叶宽向下看的这个价值观,简直目瞪口呆。

叶阳有时把他批狠了,他也一把鼻涕一把泪的说要努力,但这股劲头通常维持不了仨月。

叶宽还在哀求:“帮一下忙啊,姐,我不会没完没了的借,最后一次,最后一次。”

叶阳仍旧无动于衷,只道:“每次都是最后一次,你觉得我还会信吗,你自己想办法。”然后就把电话挂了。

叶宽不死心,又打电话过来。

叶阳没有接,他就开始发微信,用那种很沉痛的声音卖惨。

叶阳没搭理他。

叶宽发狠了,问她到底是不是他姐,有这么见死不救的姐姐吗,不如直接把他拉黑得了。

叶阳还是没搭理他,但被他指责的有点心烦意乱。

她拿了烟,到楼梯间抽了几支,冷静下来后,才又回去接着写。

凌晨四点多,叶阳终于把方案写完了,之后又开始写排期。

早上七点多,把排期弄好,丢在公司的项目群里,艾特了王彦,然后就趴在工位上睡着了。

八点多,公司陆续来人,她才清醒。

九点多,王彦来了公司,给方案提了几点修改意见。叶阳花了一上午的时间,将方案和排期改好,没问题后,她将方案和排期扔到了《我去往》的项目群里。

秦雪兰的反馈非常快,但没在大群里说,而是单独跟她聊的,说方案没亮点,有点平。她都觉得平,她领导估计会觉得更平,让他们再想一想。

王彦让全公司的项目组都先停下手头工作,一起开会,群策群力。

叶阳赶在晚上十二点前,把方案又交了上去。

十分钟后,秦雪兰再次单独跟她沟通,说方案比上版好点,但她仍然觉得不够好,不过先这样吧,明天开会看看领导怎么说。

创意这东西是无止尽的,只要有时间,它永远可以更好,而甲方永远希望更好。

叶阳想,现在幸好是没时间了,否则这一个方案能改半个月。

她收到秦雪兰的消息后,二话没说,就叫了车回家去。

她喝咖啡提神提得心慌,必须睡了。再不睡,她觉得自己可能会厥过去。

结果才刚一上车,就收到了张虔的微信。

三条语音,全是有关方案的,哪几个点太累赘需要删,哪几个点需要放大写,最后还给了她提了几个新创意,要她添进去。听着内容很多,但三条语音加起来不到两分钟。

叶阳下了车,进了小区。

夜里有风,小区树影摇曳,木叶的清香钻进肺腑,她在梧桐树下的长凳上坐了一会儿,脑子这才从缺少睡眠的浑噩中逐渐清醒。

叶阳又听了一遍张虔的语音。越发觉得他说得都是重点,没一个字是废话。不像秦雪兰的意见,永远是没亮点,太平淡……笼统到让她不知道他们甲方到底想要什么样的东西。

叶阳回了一个好的,从长凳上起来,慢慢往自己住的那栋楼去。

想起以前自己问张虔为什么没上表演专业。他父亲是话剧演员,他的外形又如此出挑,正好子承父业。

他说他从小就在话剧院混,能经常看到演员们排练。那种忘我,那种狂热,那种嘶声力竭,他次次看次次震撼。做演员,一定要有那种相信你无法相信的东西,并且全情投入的能力。他觉得演员是感性的,而他太理性,不适合。即便去做,也是二流货色,不上不下,会非常痛苦。不如置身事外,做个管理者。

现在想想,他做这个决定时,还不到二十岁。

很多人甚至包括她,大学毕业都还在茫然自己到底要做什么,能做什么。

而张虔高三的时候,就已经做好人生规划,并且一直贯彻执行到现在。

他一直知道自己要什么,不要什么;适合什么,不适合什么了。

叶阳回到家里,打开电脑,靠着咖啡续命,奋战到凌晨四点多。

睡到九点多,起来洗了个澡,下午到时代去开会。

周嘉鱼已经先到了,隔着叶未匀仔细看她,笑:“你这满脸倦容,化妆都遮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