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4章 客青衫 66

“嘶……”

银府,瞻园。

草木丛里的蝉不知疲倦地鸣叫着,日光透过茂密的树叶,明晃晃地落下来。

装饰华美的厅堂内空无一人,只在内厅的屏风上,有稍稍晃动的剪影。

西淮慢慢退下衣衫,从桌案上的小药品中抖出一层薄薄的粉末。

少年垂着眼睑,从投在屏风上的剪影看来,身形有些略微的清瘦。

外头的日光明亮的简直刺眼,从室内乍然看过去的时候,除了一片晃目的白色的光,几乎什么也看不见。

在这样亮堂堂的白昼退下衣衫,似乎令少年有些难堪,尤其是需要抹上药粉的地方也是那么难于启齿。

西淮的手有点抖,一方面是怕即将到来的刺疼,另一方也是难堪。

但是也不能拖下去了。

夏天,翡翠环穿刺的那个地方总是容易起炎症,更不提银止川这混账不知轻重,常常动手去有一下没一下地拉扯。

西淮在痛苦下叫出声了,简直是给他的正面反馈,叫他愈发养成这一嗜好。

“西淮,西淮。”

正当少年擦涂着药物的时候,堂外却传来银止川的声音。

他一路走进来如入无人之境,西淮为了伤药,将仆从也都禀退了,更加没人拦着他。

西淮手一抖,干脆将所有药粉都撒了上去,针扎一样的刺痛瞬时从乳首传来,西淮赶紧拉上衣衫,却还是在疼痛下低喘了一声。

“西淮。”

银止川从屏风后走来,奇怪道:“你在这儿啊。”

西淮脸色发白,银止川却看着他,问:

“你怎么了?脸色很不好的样子。”

“没事。”

西淮声音低低的,垂着眼,眼看就要从银止川身旁绕过去。

“我看看。”

银止川拉住他的手,非要拽回西淮:“……你躲什么?”

然而他越来拉,西淮越要抽出手,最后两个人的力道都越来越大,西淮猛然推开银止川。

“我说了不用看!”

“……”

银止川顿在原地。

他看着面色不善的白衣人,慢慢地,脸上嬉笑的神色也收起来了。

“你不觉得你最近很奇怪吗?”

银止川蹙眉说。

“……”

西淮手心捏着左手手肘,微微握紧了。他手臂横在了胸口前,是一种下意识防卫和自保的姿势。

“我脾气不是很好的,西淮。”

银止川深吸了一口气,缓声说。“是在你面前,才显得很好。”

他的视线在西淮脸上扫过,似在思虑着什么。半晌,说:“这半个月以来,你同我说过的话不超过十句,处处躲着我——我走到哪里,你就从哪里绕过去。我做错什么惹着你了,啊?”

“我给你买的吃的玩的你都不要,上回我从你房前路过,摸了一把小番茄脑袋,你把它赶到我院子里三天——你这是什么意思?我哪里得罪你叫你这样讨厌我——连我碰过的东西你都嫌弃……!”

银止川忍气道:“西淮……你不觉得,你很无理取闹吗?”

然而西淮依然不吭声。

“觉得我无理取闹,你可以不来找我。”

良久,他干涩说。

“好啊。”

银止川立刻说:“那太好了!”

“——你也不要来找我,你以为我离不开你吗?西淮,我他娘的在遇到你之前也不知道过得多舒服,自从遇到你才变得整天都不对了,一会儿高兴一会儿不高兴,我都快被你弄疯了!……”

西淮:“……”

银止川重重吐出口气,微微喘息着。

他的这些话也不知道怎么竟一下全说了出来。

在从前,银止川其实也就在心里默默地想过而已。

想西淮为什么对他若即若离,忽冷忽热。

是不是他哪里做得不好,没有照顾到他的心情,或是不小心说错什么话……以及他走前那个表情,又没有和他说再见,是不是代表生气的意思……

但银府万人追捧的银少将军,何曾有过这样患得患失,小心讨好的时候。

从来都是别人想着怎么讨他的欢心的。

第一次,他好像把心交到了别人的手上,任别人捏圆搓扁,任丢任玩。

他的喜怒哀乐全掌控在了西淮的手里,西淮在他的心脏上系了一根绳子:

他的喜怒随着西淮的喜怒而变动,他被西淮禁锢着,又害怕失去这种禁锢——如果失去这种禁锢也意味着失去西淮的话。

这种感觉叫银止川欣喜又痛苦。

当你喜欢一个人的时候,你的情绪是乘以千万倍放大的,喜悦的时候是从前一千倍的喜悦;痛苦时,也是从前一千倍的痛苦。

尤其是西淮还态度反复,若即若离,那种忽冷忽热的感受简直要把银止川折磨疯。

“如果我喜欢一个人……”

良久,银止川哑声说:“如果我以前喜欢一个人。那我只会这样。”

蓦然间,他倏然毫无征兆地拉住西淮的手,将他猛地按在小案上——

案上的托盘、瓷壶、茶盏登时全部碰到地上,“刺啦!”一声摔得粉碎。

银止川就在这瓷器碎裂的声音中,扼着西淮的咽喉,如撕咬般咬上他的唇。

他们俩气息交缠,却毫无温情,分明是亲吻,却凶恶得好像要将彼此撕得粉碎。

银止川同时手捏住西淮下颌,用力地往下掰,让他闷哼着蹙紧眉头张开口来,任自己侵略进去攻城略地。

他只需要顾自己亲得舒爽,得到想得到的一切,而不必顾忌西淮。

西淮被他这种来势汹汹的吻势压迫得发起抖来,他想换气,却推不开银止川。

身体在窒息的恐惧下细细颤抖,银止川却全然不在乎他的死活。

他只是一个器具,一个玩物,一个物体,供银止川满足他的愿望。

这种认知让西淮极感屈辱和无助,面孔苍白到极致却眼尾绯红,甚至在生理性的刺激下从眼尾落下泪水。

“……知道了吗。”

良久,在最后西淮身体都软了下去的时候,银止川才蓦然从他身上起身。

他微微喘着气,却狠狠抹了一把从西淮口中吮过来的涎液,像一匹咬破猎物喉管后吮血了的狼,神情恶劣地盯着西淮:

“如果我没有喜欢你……我待你,就是这样的。”

西淮已经全无反应了,眼瞳失神地看着上方,只有胸腔在微微的急促起伏着。

他唇仍然是张着的,上头沾着一点亮晶晶的津液,因为银止川吻法恶劣的缘故,西淮甚至被咬破的唇角。

银止川离开他半晌,西淮都未能起身,只如被撕扯的半死的鹿一样仰躺在那里。

良久,才闭了一下眼,慢慢蹙着眉头从桌案上起身。

“所以……不要对我玩花样。”

银止川咬牙说:“你以为你在欲拒还迎么,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