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真实(第2/2页)

在上一世里,他身居二品司天官,仍被凌河逼得无路可退,不得不痛下杀手。彼时林相为保下凌河,甚至不惜以死相谏。

那时他风头正盛,林相在太和殿上的血刚刚干涸,凌河便死在了他手中。

幸好……

他垂下眼眸,微微一笑:“那就劳烦世子为我遮风挡雨。”

曾渴盼了一世的美梦,在眼前成真,老天当真待他不薄。

可还不等他的笑容漾满眼角,柳重明抽出最后一张纸给他看,他只扫一眼,忍不住惊叫一声:“怀王?”

“对,”柳重明将那名字指给他看:“江行之当年遇到的人,是怀王慕景延。”

曲沉舟盯着看了半晌,皱眉问道:“这结果……是谁查到的?”

“长水镇往南十五里,靠近西江的分支,人烟稀少,我在那边没有铺子,正赶上方无恙往那边去,让他查的。”

“方无恙么……”曲沉舟将纸丢在桌上:“世子方才说,我所说的是心中笃信之事,那世子便听我一句话。”

他抬眼:“江行之当年遇到的人,不是怀王。”

过了处暑,不光早晚的天气凉快下来,雨水也再没有那么频繁。与六月相比,街边陆陆续续支开了更多的摊铺,引得行人如织。

二楼临街的窗户开着一道缝,有人倚在窗边,一杯茶凑在唇边许久却没有饮下,不动声色地看着远处的人越走越近。

那人漫无目的随便走走,时不时在摊子上停住脚,饶有趣味地挑挑拣拣。

从楼上看不真切那人的脸,只能见到衬着乌发的头绳,红得鲜艳醒目。

见来人与自己已不过三四间铺子的距离,屋中人将窗户掩上,拉开了厢房的门。

可还不等他走出几步,有人三步并作两步地,从后门楼梯处上来,一把扯住他,将人拦回屋里,反手关上房门。

“江行之!你要去做什么!”

江行之甩脱那人,要去开门,又被人横着手臂拦在门口:“回答我!你要去做什么!”

“你不知道?”他回头看一眼窗户,估摸着外面那人的距离,一把攥住眼前拦路的手,冷笑一声:“你不知道的话,为什么要拦着我!”

“你想带他走是不是?”那人想必是一路匆匆而来,不知是跑得急还是太生气,声音中都是沉重的喘息:“你难道不知道,他是重明的人!”

眼见今天的目的再不可能达到,江行之抱着手臂,向一旁靠在花架上,气极反笑:“他如果不是柳重明的人,我还能落到今天的地步吗?”

那人更气:“你既然知道,就不要打他的主意!”

江行之盯着他看,黯然片刻,才缓缓开口:“是我没用,我没能让你封王,但他一定可以。为了你,我要把他握在手里。”

“江行之!你清醒一点!”那人气到语塞,仍清醒地压低声音:“那些都是你的白日妄想,怎么可能会有那样的人?!你也被那些招摇撞骗的司天官骗傻了吗!”

“我这次一时大意,阴沟翻船,也是假的吗?”

那人犹豫一下:“他们三个争来争去,波及到谁都有可能,你在齐王身边,你早就是他们的目标……”

“如果我说……没有他的话,我根本就不会千里迢迢,从京城跑去西堰,也不会遇见你呢?”

“我从前也只当是巧合,可看看我现在,你还会觉得没有吗?”

江行之的手极轻地搭在那人肩上,见没有被挣脱,才又向后背探了探:“信我,景臣。”

每次听到自己的名字被这样叫起,慕景臣一肚子的话都被压了回去,低头想了半晌,才叹了口气。

“是也好,不是也好,你就此收手吧,我救得了你这次,下次未必就能行。”

“如果还有下次,你也不用费心救我了,”江行之自嘲地笑:“我帮不上你什么,还要劳你三番两次冒险出头,何必?”

两人都沉默下去。

“行之……”慕景臣握住他的手臂,却不抬眼,低声道:“我很早就跟你说过,我不想做什么王,也不想跟他们搅在一起,唯一的希望就是母妃的身体能好些。你不要再做无谓的努力了,我不需要。”

“如果你在皇上心中有一席之地,娴妃娘娘的病怎么可能到现在还查不出来?”江行之暗自咬牙,恨铁不成钢:“就算为了娴妃娘娘,你也该去争一争!”

他半跪下来。

“殿下,江行之愿为你赴火蹈刃,肝脑涂地。”

慕景臣心如火燎,一把将他拉起来,万般头绪,却是哪个也不该提起。

“江行之!你有什么资格为我操心!你给我记住!当年的事过去了!就当从来没有发生过!”

江行之低垂着头不说话,他只能硬了心肠,把江行之的手甩开。

“行之,我知道你的心意,但是你不要擅自为我做主,我不想要的东西,你就算捧到面前,我也一样不要。你今天再贸然行事,是死是活,都与我无关。”

他转过身,将手扶在房门上,像是随时就要落荒而逃。

“你是不是以为,只要现在把那个家奴掳走,你可以有很多方法让重明找不到人,之后剩下的,就只是调|教那家奴?”

“别太小看了重明。”

“他人就在附近,那家奴是他故意放出来的。你一旦靠近那家奴,他会在最合适的时候拦住你。”

“你以为你捕到了蝉,其实你只是要被捕的那只螳螂而已。”

“那你呢……”江行之的声音比他想的还要平静:“你为我向太后求情在先,今天又亲自赶来拦我,是故意的吗?”

慕景臣不想回头去看江行之的神情。

“对,不出意外的话,他很快就会猜到你和我的关系。如果你不想再连累我,就不要轻举妄动。”

他拉开门径自离开,快下楼梯时,回头看,只见到江行之仍跪在原地,怔怔地看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