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色授魂与(第2/4页)

严瑞没有信仰,却开始相信凡事皆有天意。

阮薇原本还有很多话,但严瑞的口气平静到让她什么都不用再说,他早过了轻狂年纪,爱恨之间这些事,看得淡一点,告别的时候就没有那么伤心。

他说:“我不会再回来了,其实三年前我就决定出国,因为留下等你才没有走……这一等,我等了三年。”

他后来付出真心,却依旧没有等到结果。

爱情和厮守,前者是勇气,后者是运气。

事已至此,严瑞不需要阮薇的内疚或是感激,只希望她能按自己的心意生活,哪怕她选的路注定危险,他也愿意放手。

从始至终,这是他给她的尊重。

两人沉默了一会儿,阮薇问他具体几点起飞,现在赶去机场,想要送送他。但严瑞不让,他笑了,和她说:“不用来了,就在电话里说吧。”

她也坚持,毕竟他走之后短时间不会回来,不知何日再见。

严瑞的声音终究遗憾,说:“看到你,我就不想走了。”

阮薇终于忍不住用手挡住眼睛,拿着手机说不出话。严瑞听出她抽泣的声音,又说:“我和你只有三年,你和他还有一辈子。阮薇,既然选了,就不用觉得对不起我。”

她明知他看不见,还是一样用力点头,像过去那些年,或许严瑞的出现并不单纯,但在阮薇最糟糕的时候,只有他在身边,是他陪着她一步一步站起来,重新面对生活。

她还要问他什么,但严瑞已经和她说“再见”,时间唯一的长处就是逼着人学会如何面对分别,他毕竟比她年长,“再见”这两个字,还是由他先说。

阮薇看他要挂电话,匆匆喊他:“严瑞……”后边的话却不知道怎么说下去。他不许她说感激,也不需要她的歉疚,可她突然想问他能不能留下来,他们不能成为情人,可还是朋友,这念头太自私,她开不了口。

严瑞没追问,又和她说了两句话:“阮薇,以后别和自己过不去。”

她不出声,他就继续慢慢说:“钥匙你先拿着,对了……那个杯子让我带走吧。”

都是些平常生活里的琐事,再细小不过,严瑞一件一件交代,阮薇都答应,最后他说:“将来有时间来找我吧,有你想看的郁金香,我答应过你的,你来我就带你去。”

“好。”

严瑞没再说什么,和她道别之后就挂断电话。

执者失之,他最后没再见她,也不说想念,平平淡淡,如同他的人一样。严瑞用最偶然的方式出现,离开的时候也干净利落。

不打扰是他的温柔。

如何遇见不要紧,要紧的是如何告别。有些人最后没有在一起也好,只要回忆时心里仍旧生出温暖,付出的一切就不算枉费。

阮薇知道,她和严瑞之间无关爱情,但这终究是一场善缘。

总算有始有终。

同样灰暗的天色,飞机持续晚点,严瑞在休息室里叫来服务台的人,问他们可不可以换一首歌。

对方同意了,音乐一直都在放,但只是让人放松而已,真正听的人没有几个。

严瑞说了歌名,歌声很快响起来,比呢喃清晰,比吟唱温婉,说的是每个人难舍的那段往事。

《如果这是情》,就是那首他在出租车上听见的老歌,他以前都不喜欢,现在突然很想再听一次。

他们放的是女声版,还是一样淡淡的调子,让人在嘈杂的环境里也能静下来。歌里在唱:“人生似为情,究竟应不应。愿你可快乐,像我痴情。”

他听着听着还是闭上眼,长长呼出一口气。

难舍情深,他只愿她快乐,可惜这一切,比他想的要伤心。

那通电话挂断很久,阮薇拿着手机一直没动。她站在书房窗边,睁开眼睛看远处的天,云层厚重,掩盖了天空本来的颜色,即将到来的夜让人心神不宁,她知道,这或许是大乱之前最后一个平静的夜晚了。

楼下忽然有人出去了,一路往花园里走,阮薇推开窗看了看,是阿立。她这才想起来刚才方晟说过,让他给她摘束花回来摆。

阮薇心里空落落的,刚好雨停了,想出去走走。她很快顺着路走到花园里,阿立已经清理出一捧蔷薇,回头正好看见她。阮薇有点不好意思,刚回来就麻烦人,又不是什么要紧事,于是和他道谢。

阿立低下头,不看她,但口气恭敬地和她说:“不麻烦,如今三哥愿意拿身家性命换薇姐,别提一束花了。”

阮薇明白他话里有话,阿立是跟着方晟的人,当年和小恩他们一起从小在叶家长大,阿立身边的兄弟在芳苑没了好几个,对她不可能有什么好态度,所以阮薇没说什么,抱着花就准备往回走。

刚下过雨,院子里左右都没人,只有阿立照例跟在她身后。他们这些人一贯不喜欢多话,可今天阿立有点反常,走了没两步,在后边开口叫她说:“薇姐,我知道当年的事你也有苦衷,但你忍心看三哥这样下去吗?他头疼起来的样子你也看到了……可他非要为你硬撑,你替他想一想。”

阮薇再也没法向前走,用力抱紧那捧花,花刺扎进手里完全没感觉,阿立这番话她早就明白,日日夜夜都扎在她心上,只要有一点办法,她都愿意替他,可她如今不知道还能怎么办。

阮薇回身看着阿立,阿立明显还有话,她只盯着他的眼睛,忽然明白了什么,于是向四周看了看,轻声和他说:“现在没人,你说吧。”

“叶家虽然在南省专权,但这么多年对沐城那边的人没有什么实际威胁,真正和会长起冲突就是这段时间,三哥的脾气不肯让人,会长让他交出薇姐和芯片,他不肯,让会长丢了面子,对三哥有怀疑,这才非要拿叶家开刀。”阿立往楼上看了看,示意薇姐跟自己走,他们绕出花园,一路像是散步,往楼后的僻静地方走。

阮薇很清楚叶靖轩的意图,和他说:“但是靖轩已经下决心要反,会长也动手了,他绝对不会在这个时候去做手术。”

阿立停下脚步,两人刚好停在一片葡萄藤架之下,叶片上的水顺着往下淌,一滴一滴落在两个人肩上。

他看着阮薇说:“所以,这件事的导火索是薇姐,如果薇姐能让会长对我们收手,那这场冲突肯定能平息下来,三哥也就能去医院了。”他忽然低下头,又补了一句,“我说句逾越的话,看在三哥为你没了半条命的分上,看在叶家毕竟养过你的恩情上……你明白我的意思。”

她不能成为叶靖轩的负累。

阮薇没说话,仰脸看看架子上,细软的藤带着湿凉的水汽,有雨水洗出来的青绿颜色,格外好看。

叶子上积存的水打下来,她抬手抹了,笑了笑和他说:“我知道,你放心,我不会让他出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