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章 (第4/6页)

奴良鲤伴一连听她说了很多东西,全是关于离开奴良组的事。

他的喉咙忽然变得干涩起来。

“不行。”

奴良鲤伴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他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黑色的[畏]从他的肩膀上跃起,模糊了他的身形。

“姐姐不是说过的吗,直到我死之前,都会一直陪着我的。”

绘里花有些茫然,她歪着脑袋,想了半天才想起来。

“啊,那是说如果你变成人以后的事吧。妖怪可不像人,妖怪的一生那么长,我不会一直陪着你的。”

她说得很平淡,就好像这是她很久以前就做好的打算一样。

“不行。”

奴良鲤伴又说了一遍,他拔出了刀,挡下了奴良滑瓢让他冷静一点的攻击。

两代滑头鬼的交手明显吓了绘里花一跳,奴良鲤伴抿了抿唇,索性连手里的刀也扔掉了。

他抱住了她,发动[明镜止水],一下子就从庭院回到了她的房间。

和他小时候一模一样的摆设,甚至还少了些东西。

她做好了随时离开的准备,从没打算留下。

“你再随随便便抱我我就……”

绘里花像小时候那样,高高地扬起了手,想要揪一揪他的脸颊。

但这次奴良鲤伴挡住了她的动作。

握在她腕间的手不断收紧,再收紧。

“从现在开始,我不会再让着姐姐了。”

“一直让着姐姐的话,姐姐似乎就会一直把我当做小孩子来看待。”

妖怪的金瞳闪耀,绘里花恍惚之间,记起奴良鲤伴率领百鬼夜行时的模样。

立于江户,麾下妖怪共计一万多,奴良鲤伴站在高塔之上挥令百鬼的时候总爱抱着她。

时间一久,连她自己也忘了,能够平等地站在他身边的,好像只有她这个弱小的妖怪而已。

温热柔软的唇瓣贴在了她的眼睛上,她挽起的头发又一次被对方恶劣地拆掉了。

奴良鲤伴握着她的腰,他垂着眼睛,唇角往日散漫的笑不见了,眼瞳之中墨色浓郁一瞬,又忽地散去。

明明是魑魅魍魉之主,奴良鲤伴却露出了一副认输的表情。

“不告诉我名字也没关系,反正不管你变成什么样,我都能一眼认出来。”

他将头埋在她的颈侧,声音里带了点撒娇的成分。

“多喜欢我一点嘛,姐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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绘里花也不知道为什么,事情发展到最后,奴良鲤伴想要结婚的对象竟然变成了她。

直到毛倡妓为她穿上白无垢的前一刻,她还在质疑着奴良鲤伴是不是和真正喜欢的对象吵了架,所以拿她来气对方。

“原来姐姐是这么想我的吗?那我可真是伤心。”

他为她编着发,手指无意地擦过她的耳廓。

“我可是从很久以前开始就想对姐姐做些过分的事,可又担心姐姐像鸵鸟一样重新钻进树丛里,所以一直忍到了现在。”

绘里花捂住了自己的脸,并不想让对方看到自己丢人的模样。

可奴良鲤伴没有再开口说话,她以为他走了,于是悄悄地移开两根手指,试探着往镜子里看了看。

结果被对方抓了个正着。

绘里花一下子就更气了,但她的脑中一瞬间有什么闪过,抿着的唇松开,连带着神色也沉静了下来。

“但是我可不是会待在家里等你的人哦,鲤伴。”

“我这个人一向闲不住,你要是又溜去哪里喝酒,让首无找个两三天也找不到,我就往你相反的方向溜走啦。”

熟知奴良鲤伴秉性的绘里花说道。

他这个人,总是一副花花公子的样子,长了一张讨女性喜欢的脸,经常借住在别人家里,一住就是两三天,还从来不付钱。

绘里花想着,她都这么说了,热爱自由的奴良鲤伴总该想想清楚了吧。

“那我带上姐姐就好了。”

“……和你一起白吃白住吗?”

“老爸以前还经常溜去阴阳师家偷吃东西呢。”

奴良鲤伴无所谓地说道,将她抱在怀里蹭了蹭。

“母亲偶尔也会跟着老爸一起。”

绘里花顿时被戳中了死穴,她想了半天也没想出一句不损害璎姬形象又能谴责这样行为的话,于是只干巴巴地憋了一句“无赖”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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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户后面是明治,明治后面是大正,度过昭和和平成,绘里花看着呼啸而过的电车建起,一座座学校建起。

这已经是人类的时代了。

奴良鲤伴去处理偶尔的几个企图打破和平的妖怪的时候,绘里花就和毛倡妓她们一起出去逛街。

身为奴良组的主母,虽然不太擅长和别的妖怪交流,但绘里花每次出门,都会像模像样地给奴良组的干部和小妖怪们带些礼物。

“这种事情交给手下去做就好了,您不必这么操心。”

毛倡妓在绘里花询问她的意见时,温和地微笑着说。

“……放过我吧,毛倡妓。”绘里花有些头疼地叹了口气,“那我真就被养成废人了。”

毛倡妓听了捂着嘴笑出了声,她没再说反对她的话,反而真的认认真真地替她挑起了伴手礼。

绘里花就是在这个时候发现,似乎有人在看着她。

那是一个孩子,被一群穿着正式且沉闷的黑色和服的人簇拥着的孩子。白色的头发,蓝色的眼睛,神情淡漠,好像什么都激不起他的情绪一般。

可他在看她。

绘里花低头,看了看自己手里的糖,又看了看他。

“吃吗?”

她无声地做了个口型,白色的孩子稍稍顿了顿,老成地皱起了眉,下意识地向她走过来。

可是在他迈开脚步以前,他身后的人叫住了他。

“悟大人,您要去哪?”

明明是恭敬地弯着腰的,却用了不容置喙的口吻。

于是白色的孩子又停住了脚步。

绘里花记下了他的气息,她最近本来也没什么事,晚上循着气息给他送点礼物倒也没什么麻烦的。

“在想什么,姐姐?”

她正这么想着,身后突然出现之人却拥抱住了她。

绘里花对于奴良鲤伴这种犯规的行为已经纵容到了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程度,她目送着白色的孩子离去,放下了手中的糖果。

“鲤伴。”

“嗯?”

“你还是另外再娶一个人类吧,我不想奴良组的未来毁在我的手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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距离她和奴良鲤伴结婚,已经过去了两百多年。

去到总宅的干部来来往往,起初他们还会恭敬地和她打招呼,可过了五十年,他们注视着她的目光中却多了几分掩藏的不满。

妖怪虽然比人类衰老的速度要慢上许多,却也不是长生不死的。

奴良鲤伴之后,奴良组总得有人来继承。

每次她这么提起的时候,鲤伴却总是用七七八八的事情搪塞过去,她一旦追问得急了,鲤伴也只是安慰般地拍拍她的头,说着总会有的之类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