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1章 仁慈 这七年她一直在扮演洛长安

天空一阵雷响,那句话说完之后,噼里啪啦的雨打声总算是砸了下来。

素嬷嬷那张苍老的脸上一闪而过的皱了皱,可看了眼依旧跪在佛堂面前的人,眼帘微微合上到底还是选择了什么都不说。

“这个天还在下雨,不出两个时辰,外面的人只怕是要活生生的冻硬了。”素嬷嬷听见声音,身子往旁边闪了闪。

远处,太子妃扶着丁香的手走了进来,漂亮的一张脸上肉眼可见地泛着几分薄怒。她从晌午过来开始,皇后就让她坐了这么长时间的冷板凳。

从天亮坐到了天黑,这么长时间来不闻不问,却也不让离开。

姑母这些手段,陆静好其实是了解的,至少从她嫁到东宫开始,每每只要有丁点儿的不如意,等待她的便是这些。

皇后惯是会使这类心理战术,不与你说话,不加以提点,只冷着你让你自己去猜。你做错了什么,哪里不如她的心意,让你自己一点一点分析。

长时间的冷静之下,细枝末节的,就算是没错你也会变得有错。

“我是没管理好后宫。”窗外噼里啪啦的雨打声传来,敲打木鱼的声响紧跟着一下一下地加快了。陆静好手指着外面,声音又加大了一些:

“那外面的人呢,再这样下去,人就要死了。”

她在屋子里坐了一下午都是这样的难熬,外面还在刮风下雨,不让人进来岂非是在杀人?陆静好深吸了口气,她来的时候洛长安就在广阳宫门口了。

“你激动什么?”

木鱼敲打的声音渐渐停了下来,皇后扶着素嬷嬷起身,眼神却是牢牢地盯着太子妃:“你与这洛家小姐毫无恩怨,你倒是好心还与旁人说话。”

她只是不想人死!

再不喜欢,也是条人命,何况……陆静好犹豫了一会儿才道:“恒亲王十分喜爱外面这女子,淑贵妃还没扳倒,姑母不应该激怒恒亲王才对。”

太子与恒亲王并未成为仇敌,若是因为一个洛长安反目成仇,只怕是得不偿失。

陆静好一脸的担忧,皇后却是先净了手,拿着玫瑰精油仔仔细细的涂抹在手上,手心手背与指尖一丝一毫都不错过之后,她才回了她:“优柔寡断,难怪小小一个东宫都任由下面的人爬到你头上来。”

陆静好还要说话,皇后却是又道:“斩草除根,对于不喜欢的,碍了眼儿的,除去了便是。”

“姑母……”陆静好还想再说,皇后却眼神一闪,直接往她脸上看去:“如今那位元承徽怀了身孕,你倒是厉害了,嫁入东宫八年都无动静,是想等着日后让那些庶子庶女们喊你做娘?”

陆静好忐忑了一下午的事如今总算是被皇后说了出来,被这轻飘飘的几句话羞辱得没了血色。

“我……”她来的时候就知道,这事儿瞒不过去,早晚都是要面对的:“我…… 我也不想。” 她如何会想?元承徽怀孕打得她措手不及。

她比谁都不想,这世上有旁人怀了太子的孩子。

“不是自己肚子里出来的,始终隔着一层肚皮。”皇后垂下眼帘,漆黑的眼帘之中一闪而过的冰冷:“再怎么养都不会跟自己亲。”

太子妃的眼神看过去,皇后才轻声道:“所以,陆家要有自己的血脉。静好,你一直不愿意,但为了陆家,这太子妃之位你只怕是要腾出来了。”

窗外,狂风大雨倾斜而出,‘轰隆’一声雷响打下来,照在窗上,太子妃那张脸血色一点一点褪尽。

近几年来,皇后这句话说得太多,十回里面七回都是说的这个,说实话,陆静好已经听得太多了。太子听了不当一回事,她听了之后也是一样。

皇后也是骂过,打过,扇过巴掌,但……从来没有哪一次,让她这样地紧张与害怕。说个好笑的,皇后这句话说出来甚至还带着笑意,语气也是温和。

可偏偏,却是让她从心底里,骨头都泛着寒。

“我……我知道了。”喉咙一滚,余下的话她到底还是没出口。

她不是不愿意了,如今……是太子不碰她了。

太子妃出了正阳宫门口,天色已经漆黑一片。洛长安推着轮椅坐在那儿,已经被淋的浑身湿透。

斗篷上全是雨,精致昂贵的孔雀羽浸透了雨水,黏在身上又厚又重,刺骨的寒冷从四周的风,迎面而来的雨水,还有面前那道紧闭着的门上传来。

面纱黏在脸上,薄薄的一层掩盖不住脸颊上的疤痕。放在膝盖上的双手也开始瑟瑟发抖,不是冻的,而是疼的。

冷风与雨水一下又一下的砸在她身上,她被捧在手心中多年,太久没受到过这样多的委屈。冻得快没知觉的时候她在想,要不就这样死了算了。

眼睛一点一点闭上,洛长安已经快要晕死过去,开门声传来,直到脚步声靠近,她才缓缓地虚弱地睁开眼睛。

“将人送回去吧。”

宫女撑着伞,太子妃站在长街之下,转身的时候到底还是往洛长安那瞥了一眼:“再这样下去,人都僵了,得了个乡君之位又有什么用?”

“主子已经是这天底下最尊贵的女人之一了。”宫女在身侧,讨巧的说着好听的话:“主子当然不懂这一步步爬上来的艰辛。”

有的人出生下来就比旁人要低人一等,为了过得好,自然是会奋不顾身,为了半点的机会拼命地往上爬。

陆静好自打出身就是天之娇女,她如何会懂这些?

摇着头,她撑着油纸伞一步一步往东宫中走去。她是不懂这些,但她却是知道,她自打出生就是金尊玉贵,那这母仪天下的宝座自然也还是她的。

她一路挺直了腰杆,可直到回了东宫面上的表情才算是破裂成了碎片。

“你说什么?”

一字一句,几乎算是咬牙切齿,太子妃狠狠地咬着牙:“殿下还是封了她作良媛?”

元承徽怀了身孕都没给她晋封,殿下却亲自过去给她戴吉冠。这么多年,就没见殿下对谁这么上心过。

太子妃膝盖一软,面上再也坚持不住,直接砸在了软塌上。

——

姜玉堂几人在太子殿下的书房算是相谈甚欢。

宫门快关的时候,几人才得以出门。玉箫跟在贺文轩的身后,一直低着头不说话。前面,东宫的太监在前方带路,贺文轩撑着伞扭头看了她一眼,目光带着几分担忧。

玉箫的脸上,白得有几分吓人。

察觉到那若有若无的目光就打在自己身上,玉箫咬了咬唇,压下喉咙里快溢出来的嗤笑。

若是以往,贺文轩这样看自己一眼,她不知要高兴成什么模样,可如今她只觉得讽刺。他关心的只怕从来不是自己,她关心的是自己有没有把话带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