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我其实观察的也不是特别仔细吧。”裘亓身子抖了抖, 偷摸摸往裴羽卿怀里靠,然后抬头泪汪汪地看着,小声撒娇, “夫人……”

这次真不是演技,她是硬生生被疼出来的眼泪!

裴羽卿状似亲昵地凑近她笑, 满脸写着回家算账,“大人是不是忘记了还有正事没说。”

当了大半天站桩的严晚终于有动作了。

她掏出一本账本, 覆在那画册上将东西盖住, 账本上白纸黑字的文字强行映入郁南空的视线里。

“圣女大人,这是我算好的补偿货品与金额, 请您过目,若是没有问题, 我明日就派人去圣女阁取。”

严晚语气恭敬,字与字之间却带着很强的压迫感,“明日”这个时间限制一说出来, 郁南空刚勾起的嘴角就放下了。

“补偿货品倒是没问题, 只是这赔偿金额是从哪里而来?”郁南空好脾气地问严晚, “严管家算账一向严谨,怎会出这种小错误。”

严晚淡定地掏出算盘, “根据人族律法,拖款一年需缴纳的利息来算,我的结果没有任何问题,圣女若是有疑问, 我当场再给您算一边。”

说完,她手指在算盘上灵活地动了几下,噼里啪啦一阵响后,“验算过了, 还是三千五百二十六金。”

郁南空转头,反看向裘亓,“大人,您觉得这利息是不是略略多了些,您刚才也听到了,这几年人族经历了太多劫难,大家都元气大伤,要补偿原本缺失的贡品这我可以接受,但……”

她落下半边话,手指在账本下露出的那一截画册上点了点,看起来是不经意之间的小动作,看向裘亓的眼神却将自己意思表达得清清楚楚。

裘亓原本硬气挺直的腰杆悄悄地弯下来,有些没底气地说,“其实我觉得好像是可以给一个友情价的,毕竟她们好像也不是故意……”

严晚冷硬地打断,“利息一事本是人族自身律法规定,上回矿场发生矿难,没及时交上货物,也被要求罚了同样的罚款,礼仪之邦有来有往,这不是人族整天挂在嘴边的吗。”

裘亓一听她说的,又忙点点头,“对,严管家说的有道理,规矩就是规矩,不能只有我们单方面遵守啊。”

郁南空语气幽幽,“是吗?那大人可知道我们人族还有一条规定,凡对圣女不尊不敬做出侮辱之事的,罪当株连九族。”

株连九族……那一后院的美人不就惨了?

裘亓抖抖身子,脸蛋皱成一团,当兽神太难了,她现在想换剧本,回去重新穿越还来得及吗。

“圣女这是又把话题偏到那画册上了?我正好有一些小建议,想说与圣女听。”裴羽卿缓缓开开口,“要查案要抓人要株连九族,哪一项不需要用人?可自年初起,人族与边关悍匪便摩擦不断,士兵已经忙得应接不暇,在国家大事面前比起来,一个小小的画师同她的画作一样上不了台面,希望圣女懂得衡量轻重才好。”

其实查案抓人哪里用的上边境士兵,裴羽卿只是把话题引过来罢了,她想让郁南空知道,现在的人族经不一点额外的挫折。

虽然裘亓现在暂时无法动用兽元珠的力量,不如从前有威慑力,但裴羽卿的玄冰环已经解开,以一抵百的神话归来,现在还开口明确站边。

人族皇帝如此怨恨精灵族却一直忍住没有起兵攻山的原因,就是他不敢轻举妄动,人族虽然这些年添了不少灵术上的能者,有逐渐壮大的迹象,但精灵族的群战实力至今还是个谜,历史上无人试探,也没有人敢拿命去试探。

裴羽卿身为当今精灵族王的唯一女儿,与她做对就是与整个精灵族做对,一份无人知晓的画册,和整个族群的未来,明眼人都知道该怎么选了。

郁南空又何尝不是个聪明人,哪能听不明白裴羽卿话里的意思。

她抿唇笑笑,样子温顺,眼底却写着不甘心,“裴夫人如此关心人族各方面的动向,我很欣慰,你说的是,这些小事在国家面前是搬不上台面,那南空便私下追究。”

这是还不愿意松口的意思,可裘亓却放下心来。

私下追究就私下追究,她到时候就还是和今天一样,咬牙不认,对方能拿出什么证据?

裴羽卿皮笑肉不笑地回,“圣女随意。”

之后双方再商量起那利息的事,进展就顺利多了,严晚在账本上画勾的时候,都露出一个百年难得一见的笑容来。

谈完利息,郁南空显然没有了刚才那种闲聊的心情,简单两句就把人送出门外。

裘亓巴不得走呢,也没和她客气,专门要了十盒刚才的桃花点心,喜滋滋挽着裴羽卿的手转身就走,快得郁南空连尾气都吃不到。

这一趟来的太值了,不止要回贡品,连利息都一分不少,甚至还顺了这么好吃的糕点。

“夫人你真棒。”裘亓扬起笑脸,“要不是你,这利息我们就要不回来了。”

裴羽卿面上却无喜色,施施然道,“利息是一回事,只是大人若真如刚才所说对圣女如此情深义重,怕是心里要伤难过。”

她来了她来了,她带着醋意走来了!

裘亓求生欲十分旺盛,当即反驳,“谁对她情深义重了,要不是担心画册的事情会连累到夫人,我才不会和她说那么多呢。”

裴羽卿低头看她,淡淡道,“哦,是吗?”

“是啊是啊,她这个人一看就城府深心机重,我躲她还来不及呢。”裘亓小鸡啄米样地点点头,扯着裴羽卿的袖子晃了晃,“况且我最喜欢夫人啦,才不会移情别恋呢。”

裴羽卿眼中那股锐利劲掩去一些,当着裘亓的面从衣袖中掏出那本画册底稿,“既然如此,这本画册对于大人来说,只是同废纸一般可以随意丢弃的东西了?”

裘亓咽了口唾沫,“当然。”

“那便好。”

……

一个时辰后,湖边。

严晚也不知道从哪里寻来一只铁桶,在下面架了柴火,铁壁被烧得红彤彤的,炭火的味道飘在空中有些呛人。

裘亓扯着袖子,像是要被压去上刑的人瑟缩,她瘪着嘴转头看裴羽卿,“夫人,真的要这样吗?”

裴羽卿站立在一旁,目光淡淡,仿佛根本察觉不到裘亓的尴尬一般。

“大人是觉得这样,有什么问题吗?”

你以为这只是一句简单的问话吗?

不!这不是!这是裴羽卿对她下的最后通牒!

是生是死,就看这一次!

“没问题,没问题。”她抽抽鼻子,目光哀怨地晃过周边一群围观群众。

从好热闹的萧楚儿,到闭门不出的许子佘,足足几十人,差不多是所有人都到齐了,她们或扇着扇子,或吃着茶点,目光无一不聚集在裘亓身上,看戏两个字就差印刻在每个人的脑门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