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第4/6页)

后来一听宣怀抿的话里,牵涉到怀风,又言辞闪烁,不由生出怀疑来。

宣代云声音一沉,对着话筒说,「三弟,你有话就说。我现在,没功夫听你绕弯子。」

宣怀抿说,「那好,直说了罢。二哥和海关的白雪岚,是分桃断袖的感情。」

宣代云顿时一阵沉默,后来说,「你胡说。」

宣怀抿冷笑道,「我吃饱了撑着,捏造一个故事来哄人吗?二哥和白雪岚在公馆,就睡在一张床上,只是白雪岚花钱堵了下人们的嘴,不许外传罢了。如果没那龌蹉事,公馆又不是没地方,两个大男人,干嘛睡一块?我就说白雪岚对二哥太看重了些,原来不是为着他做了副官,倒是为了二哥的人,长得着实漂亮。」

宣代云拿着话筒的手,都已经颤抖了,气道,「三弟,你给我闭嘴!你再这样污蔑你哥哥,从今以后,你就不要叫我做姐姐!我也没有你这个弟弟!」

宣怀抿笑道,「大姐,你不公道。二哥做了丢人现眼的事,你不骂他。我和你说实话,你反而骂我。」

宣代云说,「怀风的为人,我比谁都清楚,他必不会如此。你说的那些话,也只有你自己相信罢了。」

宣怀抿说,「这些话不但我说,别人也在说,都传到舒燕阁那些婊子的嘴里去了,那些婊子对着恩客,把二哥的事,当笑话来助兴呢。若不是真的,哪里来这些言语?」

宣代云虽没有说话,但是,宣怀抿听着话筒里,一阵阵喘气声,知道她已经气地不轻。

便又抓着机会说,「二哥每次病了住院,白雪岚都把他看得紧紧的,这是一个上司,对待下属的态度吗?就算是看重下属,天底下也没有不许下属的家人去探病的道理。那是白雪岚在病房里对二哥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怕被人发现。姐姐,你想一想,自从二哥进了白公馆……」

话未说完,话筒里一声怒喝,「别说了!」

电话便被挂断了。

宣代云挂了电话,重重坐回椅里,三五分钟,竟不知身在何处。

渐渐回过神来,觉得牙关生疼,原来刚才一直紧紧咬着牙,不曾松过劲。

又觉得脸上痒痒的,伸手一摸,竟是流了满脸的眼泪,连衣襟也打湿了。

宣代云便对自己很生气,心想,宣怀抿的为人,是最不可信的,何况怀风那样乖的孩子,万万做不出这种背叛祖宗的事来。既然是绝不可能的事,怎么自己就哭了。

这实在很不对。

只是她在心里,虽再三地说着不可能,然而脑海中,又浮出白雪岚护卫他弟弟的一幕来,一个上司,把下属看顾得那么严密,又是什么道理?

然而宣代云还是坚决不肯相信,她的亲弟弟,那样丰神俊朗的优秀男子,要何等的女子不可得,怎么会走这条千人指,万人骂的歪路?

怎么会这样作践自己?她正怔坐着,外间有了动静。

年亮富在外头就讨好地奉承起来了,「太太!参茶来了,要趁热喝,药效才不会失。」

一边捧着热腾腾的参茶,一边进到电话间,看见宣代云的脸,倒是一怔,奇怪地问,「太太,你这是哭了?眼睛这样肿。」

忽然脸色一变,惊骇起来,试探着问,「是不是怀风打了电话过来?他怎么说?总不能见死不救。」

宣代云把腋下的手绢抽出来,抹了满脸的泪水,掩饰着说,「怀风没打电话过来。我只是坐着想事情,越想越伤心,不知不觉就哭了。」

年亮富说,「你现在这身子,怎么可以悲伤痛哭?对孩子也不好。快喝一口罢,补一补气。」

宣代云别过头说,「我什么也喝不下。」

年亮富叹气道,「唉,孕妇的脾气,亏我这样赶过去,亲自切的参片,亲自拿山泉水烧的好开水……好,好,不喝就不喝。我坐这里陪你。」

宣代云说,「这电话间里闷,叫人喘不过气来。我不要坐这里。」

年亮富屁股才挨坐垫,就听见这一句,赶紧又站了起来,体贴地说,「既这样,我扶你回屋里,好不好?如今你的话,就是圣旨了。」

便把宣代云小心翼翼地扶了,往两人住的小院那头走。

到了院门,年贵和年容还直挺挺跪着,这两人被淋了一身,已在太阳下晒了个半干,遭了一点罪,斗鸡性子也没那么激烈了,都后悔不迭,不该一时火烧了脑子,在太太面前失分寸,落到被别的听差看笑话的下场。

这一跪,也不知道要跪到什么时候。

两人现在老实多了,见到年亮富扶着宣代云晃晃悠悠地从身边走过,不敢起来,也不敢擅自做声,只是眼巴巴地看着。

年亮富刚才回来时,就看见他们跪着了,只是当时心里焦急,不曾去管。

现在太太表示了要找小舅子求情,照年亮富来看,事情大有指望,毕竟白总长对他小舅子的意思,他早就看出了七八分。

当姐姐的声泪俱下,求得小舅子心软,小舅子再对总长撒了娇,还有什么不可解决的?

想到这,年亮富的心情也轻松了两分,便关注起那两个跪着的听差来。

他把宣代云扶回屋里,让她坐了,又拿软垫给她垫着背,就问,「年贵年容两个,哪里得罪了太太,让太太罚他们跪在外头?」

宣代云正为弟弟的事心烦意乱,不知如何排解,有丈夫陪着说说话,倒是可以避免自己胡思乱想,便回答说,「他们两个,仗着自己在这里做事,有一些年头了,越来越不像话。我知道他们平日总吵嘴的,今天更不堪,居然当着我的面,打起来了。你说,气不气人?」

年亮富于此最需要太太为自己解决难题的时刻,当然是百分之一百的,支持太太,顿时气愤地说,「这些不要脸的东西,实在太过分了!我非教训他们一顿不可!」

便走到门外,站在台阶上,居高临下地骂,「狼心狗肺的东西,太太这个身子,还要受你们的气,她若是有个好歹,你们吃饭家伙就都别要了!给我滚进来!」

年容和年贵不敢迟疑,赶紧连滚带爬的进了屋,向坐在椅上的宣代云小心赔罪,仍不敢起来。

年亮富在宣代云身边,大马金刀地坐了,瞪着眼问,「你们今天,为什么打架?」

年荣说,「年贵偷了东西,被我抓到了。他不认,反骂我狗拿耗子,多管闲事。」

年贵立即嚷起来,「你哪只眼睛看见我偷的?你冤枉人!」

年亮富拍着桌子说,「别吵!都安静!一个说完了,另一个再说。」

年贵是他的心腹,年亮富在外头包养女人,许多不方便年亮富出面的事,都是年贵帮忙做的。所以年亮富本来,是想让年贵先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