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唱大戏01

大雪日子一早就清冷冷的,风儿一吹就结上了冰。戏园子里热闹,搭台的名角《二进宫》一出戏唱到了后头,咿咿呀呀,眼波儿含情。

茶水袅袅香香,一只葱白手指端起茶水饮了一口,水里倒映着一张标志的脸蛋。眉如远黛,皮肤好似玉雕而成,透着水盈盈的光。唇角和风细雨,真如抹朱而成。容色生冷而艳丽,却平添温软沉静之美。

叶苏安垂眸看着水杯中的人影,美滋滋地想,这个世界我可真美啊。稍用茶水沾沾唇,含着笑面看着台上的戏班子。

“叶老板,您瞧瞧这唱得怎么样?”班主问。

苏安水润润的丹凤眼往台上看了一眼,声音轻悠干净,“程班主,您手里的人都是一等一的好。就这样吧,今个儿得赶早到李府,快下来准备准备。”

程班主忙笑眯了眼应了下来,爬上台子就让戏班子的人下去收拾去李府的东西。

苏安起身,月牙白长衫夹着袄衣,衬得他苍白的面色更加白得通透。他对上台子上的旦角,旦角面上羞意一闪而过,大着胆子道谢:“叶老板,谢谢您的赏识。”

叶苏安但笑不语,提着衣衫转身离开。

原身原也是一个唱戏的名角儿,发达了之后就买下了一个戏园子成为了老板。叶苏安长相自小就好,三庭五眼哪哪都美得好看,艳丽有余,却图惹是非,自小因容貌吃了许多苦头,以至于到了现在身子不好,处处都是病根。

原身也变得心机深沉,面上美人面,实则冷刀子淬毒,时不时就能毒得人七窍流血。

苏安端着端庄温柔的笑,带着人来到了李府。李府今日专门请了戏班子,瞧着有好事上门,苏安让人去后台准备着,自己出来坐在了前头。

李老爷阴阳怪气地看着他,“呦,叶老板来了。”

周围几个商会的老板也冷哼了一声。他们也不是不喜欢叶苏安,叶苏安以前还没金盆洗手的时候,在座几乎没有没给他扔过彩头的人在,这叶老板人越大越有韵味,都说是半老徐娘,放在叶老板的身上,那就是话得反着来。

但整个晋城的人都知道叶老板和商会会长江正荣关系不一般,这名角儿一旦入了商涂,还心思缜密得抢走了不少生意,再喜欢美人的老板们都对他没有好脸色。

苏安微微一笑,细白的牙齿在红唇中一闪而过,他轻声细语地道:“几位老板来了多久了?天冷,我昨个儿刚得了一包新茶,给老板们泡了暖暖胃。各位都是见识许多的人,也劳烦替我辩个茶叶好坏。”

这话一出,几个老板脸上的神色都缓和了,坐下来一块品茶。

过了一会,前方脚步乱响,李老爷腾地站起身,眼睛精光烁烁,“贺长淮来了!”

“二爷来了?”

叶苏安跟着抬眸望去,就见园子里走来一个高大青年。一身新派打扮,西装皮鞋绅士帽,外头的深色大衣披在肩上,落上了几片白雪印子。

这就是贺长淮,晋城的大贵客,从北方来的实力雄厚的贵公子。

贺长淮大步走进,摘掉绅士帽和围巾扔给仆人,又脱下落雪的大衣。英俊潇洒的眉骨露出,结实的肌肉在走动间虎虎生风。

可真帅啊,苏安矜持地想,又是一个极品。

李老爷连忙迎了上去,笑得见牙不见眼,“长淮,这一路走来可辛苦了。”

贺长淮挑眉,斯斯文文一笑,几分匪气压不下去,“表叔,好几年不见,你愈加发福了。”

苏安闻言,没忍住抿嘴笑了笑。

贺长淮余光看到了他,伸手,“这位是?”

苏安站起身,轻轻握住了贺长淮的手,他受了些冷风,脸色被吹得微微泛粉,但仪态万千,“贺二爷好,我是叶苏安。”

“哦,”贺长淮的相貌棱角分明,眉飞入鬓,似笑非笑时的痞气和儒雅交织,杂糅成一股独特气质,“原来是叶老板,百闻不如一见。”

叶苏安浅浅一笑,白白净净得不像个生意人,“二爷过誉了。”

贺长淮不喜欢男人,但也不由多看他几眼。脸白生生,唇红艳艳,明眸善目,瞧着就像个十六七岁俏生生的少儿郎,“叶老板瞧起来真年轻。”

苏安抽出手,微弯柳眉柔情,“多谢二爷称赞。”

贺长淮是留洋回来的贵公子,思想新潮,着装时尚,但明显不爱看戏。

台上唱戏的过程,这位绅士体面的公子哥从西装外套里抽出一张报纸,津津有味看了起来。

苏安觉得这少爷很有主见,怕是不好相与。

他垂眸端起水喝了一口,就是不知道这位皮囊底下还是不是本人了。

戏唱完了,叶苏安也带着人回到了戏园子。身边的春桃年龄还小,兴奋地跟在马车旁叽叽喳喳,“爷,演苏三那角儿唱得可真好,《玉堂春》这出戏我都听了百来遍了,刚刚还差点给听哭了。”

“可不是要哭?”叶苏安轻轻缓缓地叹了口气,怜悯,“大冷天的,都还在下着雪花呢。去外面唱个一句就得嗓子发颤,台上几个回去后,都得被冻得好好歇息两天。”

春桃讷讷,突然:“咦?爷,前头巷子里窝着一个尸体。”

叶苏安:“嗯?”

驾车的马夫长石沉默地跳下车,跑过去看了看又跑了回来,“爷,是个活人。”

车帘子被一只纤长玉手掀起,苏安露出半张白莹莹的侧脸,朝巷子口看去,凤眼之中怜悯,“可怜见的,长石,把人带着,先回戏园子里安置。”

长石长得威武高壮,听到叶苏安的话后就毫不犹豫地转身把那小乞儿抱了起来,只是不愿意抱到车内,“爷,他脏。”

叶苏安救人也只是做做样子,他笑了笑,“那就到你身边去,再给他披件厚衣裳。”

小乞儿的一双眼睛在乱发之中勉强睁开看了他一眼,又很快合上。

马车启程,身后不远处,贺二爷正和朋友驾马往自己府里走去。朋友也是一身洋派装扮,用马鞭指了指前面的车子,嘿嘿笑了两声:“二爷,瞧见没?那就是咱们晋城的脸面,易水楼的叶老板。”

贺二爷脖子上挂着烟灰色的羊绒围巾,绅士帽遮住倜傥眼帘,被逗笑了,“李连,你们晋城的脸面原来是个戏子。”

他笑起来的时候略有些嘲讽意味,痞气更深,靠衣服撑起来的文质彬彬几乎要被这种匪气彻底打败。贺二爷就是这样的一位特立独行的少爷,面上能装得多斯文就有多斯文,自诩是个风度翩翩的新青年绅士,实际上手里都是摸枪磨出来的厚实茧子。

李连摇摇头,指指脸,“二爷,什么叫脸面?脸好看得才叫脸面,我一个大男人,家里还有媳妇,瞧见叶老板的第一眼都觉得骨头要酥了。您今儿见到他就没有其他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