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雌侍

模拟舱开启时,舱外还余乌泱泱一堆虫留在考场,顾遇方一出舱,场内无数视线便齐齐看了过来。或惊讶,或赞佩,或仰慕。

这些早早淘汰的考生们,通过场内屏幕直播,观赏毕整场赛事,要说最令他们意料不到的,莫过于整场雄虫的表现了。

也才下舱的莫尔,隔着重重虫群望见顾遇,遥遥招了招手。

顾遇冲他淡淡一笑,也算作回应。

场上搭档了三天,这点默契也还是有的。

才出考场,甚至来不及庆祝或修整,巴德中将便派虫唤他过去。

顾遇走至考场门口,雨幕阴沉连绵,雷声隐约轰鸣,还未断绝的雨季将他从晴空万里的考场拉回了现实。

顾遇踏着实地,有了一点真实感。

赖恩上尉远远在雨中等候,见他出来,忙上前,将手中的另一把黑伞与外罩的军外套,一样一样递与他,方有余闲朝他立定行了个军礼:“中校好!军团上下已经收到您的调遣令了,恭喜您顺利晋升成功!”

顾遇将外套随手罩在身上披好,黑伞倏然撑开,随口问:“巴德中将找我什么事?”

赖恩挠挠头:“这……这我就不知道了,中将只是让我来接您过去,其他的一样没说。”

顾遇点了一点头,撑着伞在喧哗大雨中静静走着,看着雨点稀稀疏疏溅在裤脚上,点起一朵朵泥花,他心中已隐约有了猜想。

接驳越野车候在不远处,上车后走了半小时,方到第五军团第十师指挥部大楼。

愈到日暮,天色愈渐阴沉,黑云堆积天空一头,趴伏在模糊的天际相连处,模样森冷,像黑暗中吞噬一切可能微光的兽。

指挥部大楼正罩于这团团黑云下,就连这里的惊雷也响得内敛,听着呜咽,压抑在喉哽间。

这个时节大楼里尤其空旷,来往办事的军虫并不多,雨伞被顾遇拿在手上,凝聚的雨滴一路嘀嗒掉落,连线了一地。

他另一手则戴上光脑镜片,开始给他家少将发去自己已通过考核的好消息。顾遇唇角一直带着笑,并未注意前路,身后赖恩提醒,才发觉已走到了头。

跟空旷的走廊不同,巴德约他见面的办公室外,却站齐了一排整齐西装的雌虫们,看起来穿着像某个讨厌协会的干事。但顾遇有些不确定,因为他们之中并没有他眼熟的。

“顾雄子,您好。”紧临着门侧立的雌虫朝他弯下腰,右手恭敬地置于胸前。

这个称谓让顾遇微挑了半边眉,显出了些许兴味的模样。

在军部时至今日,还是第一次有虫这么唤他。

那名雌虫替他打开房门,态度恭敬,视线也只停留在他胸前:“会长已等候您许久了,顾雄子请进。”

会长?

话已至此,顾遇再猜不出里面的是谁,他就白当这么多年雄虫了。

门开后,远远的办事桌后,正稳然坐了一位黑发碧眸的雄虫,身后还侧立了两名军雌。随着顾遇的视线看来,那只雄虫也抬起了头,恰好与他视线相撞。

这种感觉并不好,因为顾遇很不耐烦这只雄虫。比对待布莱恩,还要不耐烦。

雄虫保护协会会长孟深知,年纪与布莱恩不相上下。可除了眼角不易察觉的细纹,看得出岁月在他脸上残留的痕迹,其余竟像未遗雕琢,比起布莱恩看上去年轻不知多少岁。

一般,顾遇称呼这种虫,为老妖精。

他的态度也不比布莱恩强势,而十分温和儒雅,气质温文,跟你谈话时,像家里慈祥和蔼的长辈。

“顾雄子,等你多时了,快请坐。”孟深知温和地说。

顾遇看向旁边的沙发,方才注意到也坐那儿的巴德中将。巴德自觉这场合不该有他,站起身朝孟会长告辞,与顾遇擦肩而过时,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并不言语,却带着无可奈何只有安抚的意味。

巴德的职位与权力远大于孟会长,但可惜在,孟深知除了自己是雄虫外,也不是一般协会的会长。

——是代表帝国上下所有雄虫的协会会长。是这个稀有珍贵群体的最高代表。

巴德不得不给他留足面子。

“好了,无关虫员已经走了,现在该聊聊我们的正事了。”孟深知脸上带着怀念,看顾遇的眼神如亲切的长辈,“我们许久未见了吧,顾雄子?”

可别,可千万别。

顾遇支着脑袋,懒得把白眼翻给他,靠坐在沙发上,坐姿歪歪扭扭,身上一身挺直的军装也束缚不了他懒病发作的灵魂。

不知为什么,一看到雄虫保护协会的虫,他就无比犯懒,还没开始谈话就困得想睡觉。

他可和孟深知谈不上多熟。至少比起布莱恩,没那么熟。

除了雄虫保护协会会长的名头,孟深知还是孟家主家的实际掌权者。孟家算得上老贵族里门楣深望的了,比起刚钻出的新贵们,犹如小巫见了真正的大巫。

即便老贵族圈子一日混得不如一日,在帝国的地位犹如尴尬的皇室一般尴尬。但底蕴深厚,品位高雅,修养更不用说,只看顾遇这种虫,骨子里都种下了贵族礼仪的潜意识,就知道这一派头他们端得有多好。

无数刚发迹起来的商业大腕、资产新贵,钻破脑袋也想混进这个圈子里。常言道,越是暴发户,越想给自己安上“old oney”的名头。

而穷酸老贵族们为了谋得家族繁荣,也往往被迫下水,和这些他们眼中土掉牙的暴发户们接触。

孟家,门庭望族,老贵族中的老贵族,尤其受这些资产新贵们巴结。有钱虫们企图得到他们的些许认可,日后在上层圈子里便可打着高修养、厚底蕴的名头横着走了。

但望族怪不得是望族,孟家即便与新贵土豪们接触,也是老贵族里架子端得最好的,丝毫不自己上赶着掉价。

说起来,他哥顾奚的雄主孟留,也出身孟家。不过并非主家,只算其中一个血缘较近的旁支,孟深知算起来,还是孟留的叔父。

细看起来,他俩相貌也有几分相似。只是嘛,这性格就说不上什么关联了。

顾遇只是半睁着眼,懒散倚着沙发,目光倦怠地对上他的视线。

任何虫都能从他眼神里读出不耐。

但孟深知还能继续和蔼斯文地说下去:“许久不见了,顾雄子这性格还是没变啊,我还以为你进了军部,能有多改头换面呢,看来也还是我熟悉的那只雄虫啊。”

顾遇支着侧脸斜视着他,很无恭敬的意味,傲慢懒惰且无礼,嘴里还轻呵了一下。

带着“我就静静看你还能说出什么屁话”的含义。

孟深知身后的两只军雌都觉出了难堪,对上白发雄虫斜视来的视线,有些不自在。

孟深知自然不是白长了这么些年岁,对顾遇这种毛头小子的无礼并不放在心上,模样始终一般无二的儒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