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温柔

陆沉在中午复健时,收到了帝国机甲研究所的邀请。

彼时正是周末,他们昨夜疯了一宿,大清早双方皆起来不能,拖到正午方才下楼。

正午微扎眼的阳光从落地窗洋洋洒洒照入,使胖乎乎来回擦拭的地板变得明亮可鉴,屋里弥漫着糯米粥的香味,空气也变得软糯香甜。

顾遇端着一碗小粥,盘坐在沙发上,懒洋洋小口小口啜着,半眯着眼,在阳光下瞧他家少将做复健。

汗水在光晕中衬着剔透,沿着下颌滑落,再顺脖颈经喉结时一颗颗滴下,再衬上那张面无表情的冷淡,暗暗绷紧的肌肉与经络,无端性感勾虫。

至于勾的是谁——

顾遇闻着味就来了。

他缓缓从沙发上支起上半身,将小碗俯身丢给圆滚滚后,撑着下颌,苍灰色眸子瞧不出丝毫情绪的,望着光晕中陆沉的剪影。

光脑似乎来了通讯,陆沉未能留意到他的视线,吁出一口气,停下复健,坐回轮椅上查阅起了消息。

顾遇仍注视着他的一举一动。

细碎的风铃声,随着风动撞进了屋里。

那是由小瓶的营养液串起来的风铃,自然不会出自他们二虫之手,是由胖乎乎、圆滚滚于他们不在家时太过寂寞钻研出来的。

顾遇后知后觉,他的生活已全然与陆沉融为一体,无法分割。似乎连呼吸的空气中也该有他,否则一呼一吸将再难完整。

究竟是如何对陆沉动心的,这个问题的答案,顾遇已很难再忆起。

他很少多愁善感,似乎天生比别的虫少点心眼,对外界情感的感知欠缺到漠然。

直至雌父逝世的整整半年后,在葬礼上未流下一滴泪的他,才在某个平平无奇却又莫名其妙的午后,做了一场与童年有关的梦后,埋在枕头里,低低抽咽地哭了起来。

顾遇从不否认他过得幸福。比起家境欠优渥者,他贵族出身,教养良好。比起家族复杂者,他家庭简单,雌父温柔得不像话。

如果连他都要自怨自艾,那更多不幸的虫又该怎么办?

只是,在那个平常的午后,迟来半年的悲伤终如雪崩般将他压垮。

他像个孩子一样,想念着他的雌父,不明白上天为何一定要夺去他的至亲,不明白虫生为何注定要有别离。

那日的房间,窗帘拉得很厚重,他埋在枕头里轻轻颤抖着,听见细碎的脚步声渐渐靠近,又似察觉他的异样,顿在了床前。

一双生疏的,却温暖干燥的手,轻轻放在了他颤动的肩上。

轻轻拍着,没有理由地,安慰着他没有理由的忧伤。

顾遇知道那是谁,却没有抬头,不愿将莫名的伤感与软弱展现在他面前。而陆沉身上军装未解,只是垂眸,轻轻拍着他的肩,沉默地站在光线黯淡的卧室里。

既不询问,也不劝慰,只是无声地陪伴。

那就是陆沉的温柔。

或许不理解时,只会觉得他过于古板且无趣,但当真正懂得名为陆沉的温柔时,又怎会不动心?

而顾遇很幸运,读懂了陆沉的喜欢。

思绪如丝线般一点点被拉扯回来时,顾遇恍然抬头,这才发觉他家少将已到了跟前,眨眨眼,弯起弧度笑了笑,问:“怎么了,少将?”

陆沉面色沉静,眼里却有喜悦的光。

“遇遇,我收到帝国机甲研究所的邀请了。”

顾遇微讶:“可少将你还没给他们提交入职申请啊?”

陆沉解释:“虽然之前机甲设计大赛被中断了,但他们看过了我决赛的设计作品,希望我能加入,下周一便能入职。”

顾遇又拿过光脑读了一遍邀请信,喜出望外,忍不住亲了一口陆老师的脸颊,毫不吝啬夸奖的话:“真不愧是我们陆老师,真棒!”

陆沉轻咳了咳,矜持地把另半边脸微侧了过去。

顾遇即刻意会,又倾身搂住他,在另一边同样亲了一口。

两个成年虫跟孩子似的,窝在沙发里打了个滚,搂着抱着乐了一会儿,幼稚得不行。

顾遇又有些担忧:“既然去帝国机甲研究所工作了,大学的课业怎么办?”

陆沉想了想:“问题倒不大,我们学院本就课程不多,半工半读也没关系。”

或许是雌父的潜移默化影响,顾遇把生活过得特有仪式感,知道他家少将要入职帝国机甲研究所了,硬要亲自下厨,做几个菜庆祝。

幸好陆沉及时拉住他,午饭早吃完了,这还做啊?

于是顾遇退而求其次,午觉也不睡了,翻着菜谱,捣鼓起下午茶的点心该怎么做。

只可惜他点亮了炒菜技能,却在烘培一途离胜利遥遥无期,光揉面团这一项,就糊了自己半张脸,面粉扑扑簌簌地飞舞在厨房内。

陆沉只好介入帮忙。

在各种千奇百怪的技能前,陆沉神一般的近乎全能。

除了一些不正经的事外,顾遇还从未见过有他家陆老师不会的。

在陆沉全程陪同协助下,顾遇终于好不容易烤出了一炉能吃的饼干,卖相也勉强上得了台面。

他们家还从未煞有介事地搞过下午茶这种名堂,第一次如此郑重,胖乎乎与圆滚滚都难得有些激动,忙活着帮忙布置。

刚在花园摆上了一个小型茶会,可惜,顾遇以为的二虫世界,很快被一只“很会”找时机的雄虫给打搅了。

——查尔斯莫名其妙来他家做客了。

其实是顺道。

带的见面礼,还一看就是他刚从别虫家里顺来的礼盒。

查尔斯在顾遇精心准备的二虫茶会上,喋喋不休,边吃着饼干——就他吃得最多,还边吐槽:“这饼干怎么这么难吃?你们烘培机是不是坏啦?”

顾遇在席间已翻了无数个白眼给他:“不吃就滚。”

“别啊别啊,”查尔斯叫屈,“我特意来看你的,你不欢迎就算了,还把我往外赶,简直没你这么当兄弟的!”

顾遇有条有理,闲闲地反驳他。

“一,你显然是顺道来了野名区这边,便想顺道蹭点饭之类的。不好意思,我们家不留饭。”

“二,好兄弟就该读懂好兄弟的眼色,你读懂我眼色了吗?”

查尔斯被噎得哑口无言,视线逡巡了一圈,欲找明事理的陆中将论理。

好呢,陆中将坐在顾遇身边,一边低头看书,一边在顾遇问他“少将你说是不是”时,压根连方才的话都没听一句,就不住点头应是。

心眼,太偏了。

查尔斯身在别虫家,不得不咽下这口气。

顾遇慢摇摇搅和着咖啡,听查尔斯分享他精彩丰富,实则艳遇满满的周末生活,连腔也懒得搭理,盼他快走。

“哦,对了,”查尔斯将又一个他从别虫那顺来的礼品盒拿出,“我还认识了个雌虫,是个香水设计师,特地把他最新设计的一款香水小样给我做纪念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