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1章 真相

那只雄虫抓着蓬乱的白发,近乎癫狂,眼珠瞪大,口中一遍遍重复着“我是顾寻”。

顾遇不耐地啧了一声,收回枪,眼神示意两旁军虫把他看好。

“啪啪啪——”

温沙.莫瑟尔坐在轮椅上莫名其妙鼓起了掌,眸光冰凉地俯视顾遇及众虫,唇畔噙着似笑非笑的笑意:

“顾中将这一手伪造调查令,冲破联邦防线,带兵抄剿民宅的操作可真是做得精彩至极。只是,这唯一的疏漏嘛,竟是连自己亲生雄父都不打算认了吗?”

那只雄虫忽然望向莫瑟尔,不顾一切地挣扎起来,喊嚷着:“先生,先生!我是顾寻对吧?你说我是的,我一定是的,这个虫在骗我,一定在骗我!”

温沙.莫瑟尔俯视他的视线始终淡漠,如隔了层雾般看不真切,又像带着些许怜悯。

顾遇眉头紧皱,冷声质问:“你到底搞了个什么东西出来?”

温沙.莫瑟尔怜悯地看着那只年轻俊美的雄虫,又缓缓将目光移到一旁的顾遇身上——他和他如此相像,又如此不相像。

他勾起唇角,竟笑了起来,苍老枯朽的皮肤像裂开道缝隙一般:“你瞧瞧,你们瞧瞧!他多么像顾寻啊,一模一样,简直一模一样!”

他张开双手,如振开双臂的鸟,面带微笑,陡然抬高的音调与诡异的面部表情把所有宾客都吓了一跳,后退了两步。

“他是我最完美的作品——顾寻最后死前与我说话时,表情便是那样的,冷漠,无情,哪怕死了也不肯说一句爱我。你们瞧瞧,他不说话时,是不是和顾寻一模一样?”

“可惜。”莫瑟尔笑够了,唇角了无趣味地抻平,“他一说话,就不像了。”

“不,不!”那只雄虫跪在地上抱着头,崩溃又含着祈求地看向莫瑟尔,“我是顾寻,我就是顾寻!”

莫瑟尔轻轻一笑:“你不配。”

“嘭”的一声,毫无预兆,莫瑟尔身后的秘书忽然掏出一把枪,子弹径直洞穿了那只雄虫的额头。那只与顾寻一模一样的仿生虫仍保持着瞪大眼珠时的神情,而后缓缓面朝地板,扑通倒了下去。

宾客们被枪声吓了一跳,骇然如鸟兽般向后散去。

顾遇看了一眼地板,没有鲜血流下,只有一滩淡蓝的液体缓缓淌出,越渗越多,离顾遇脚边还有半寸距离时才流尽。

楼上一声闷响,那名秘书被几只军虫给摁倒在地板上,挣扎中给自己来了一枪,流下的血竟也是淡蓝的液体。

顾遇厌恶地看了一眼,便收回视线凝到莫瑟尔身上:“你做了多少这种仿生虫?为你效命?还是纯粹供你娱乐?雄虫国度里的成员是不是也有这种仿生虫?”

温沙.莫瑟尔无所谓地一笑:“那是最低等的玩具,没有思想,没有喜怒,只会按你的命令表演情绪,无趣至极。”

他举起自己苍老如树皮的手缓缓端详:“真是可笑啊,我以为一辈子够了,够我让他活过来——可惜,全都是假的。假的怎么会成为真的呢,顾中将?”

“我说顾寻没死,你雌父偏不信,就是要把他葬了,就是要把他葬了!葬了还要火化!死了也不让我得到,死了也不让……”

他的表情再度狰狞癫狂起来,眼眸幽深地想要吞掉顾遇一样。

“你那么像他,偏偏长了一双眼睛——偏偏长了双海涅的眼睛,每看到你一眼我便觉得恶心。没那双眼睛该多好,也不至于……”

他笑起来:“也不至于,把你的雌君害成那个模样。”

顾遇目光陡然一凝,刀削般打在莫瑟尔身上:“你说什么?”

看他终于愤怒,莫瑟尔近乎愉悦地大笑起来:“你可真是好笑,顾遇,每天跟你的雌父一样虚伪作态,自我感动?海涅教了你什么?一只雄虫,居然想专情一只雌虫?违背本能,违背道德的东西!”

“你想学谁?”他陡然瞪大乌浊的眼睛,看起来骇虫无比,“你想学谁?——你想学你雄父吗,断绝和我的关系?说什么要回归家庭?专情?哈哈哈哈!笑话!做梦!”

“除非我死!”他张开双臂,面含笑容,眸中噙泪,“除非……他死。”

顾遇面露不敢置信:“是你——杀了他?”

莫瑟尔含着泪,仍仰头望着漆黑的顶檐:“我不想他死的,是他逼我的……明明还在开车,他偏要用这件事和我吵架,说什么今天之后再也不见?那就,再也不要有明天了……”

他勾起唇角,阴冷瘆虫地笑起来。

“车祸害死了他吗?不!他没死!”

“是你雌父强行要葬了他!他压根就没死,他只是睡着了而已!”

“你看,我都没死,”他低头看自己的腿,“你看,我只是瘫痪了而已,我都没死,他怎么会死?——对,他一定是嫌弃我再也站不起来了,所以伙同海涅一起来骗我!”

“他一定还躲在这世上哪个角落……”他将脸埋在掌中,上半身无助地软塌了下去,“他一定是嫌我残了,疯了,所以不肯来见我……”

顾遇眸光愈发森冷,如冰棱般凌厉:“陆沉与这件事有什么关系?你对他做了什么?那场意外是你干的?”

莫瑟尔从掌中升起脸,两鬓还沾着泪痕。

他笑了一笑,无奈摊开手:“我只是求证而已,你和顾寻那么像,如果你是他——一个无法生育、双腿瘫痪的雌君,还能让你虚情假意地专情下去吗?还能自我感动地演完这场戏码吗?”

顾遇举着枪的手微微颤抖,理智告诉他要留莫瑟尔一命带回去审讯,但汹涌滔天的情感在脑内叫嚣着,让他现在就一枪了解了这个疯子。

莫瑟尔被洞洞枪口直指,癫狂的笑容始终未变。

“你瞧,你现在反过来怪我了吗,顾遇?难道不应该怪你自己吗?是你偏偏好的不学,要学你雄父,半途回心转意,上演些可笑虚伪的戏码。”

“我不过给你搭了个戏台子而已,你瞧,你现在唱得多好?陆沉残废了,无法生育了,你就进了军部,混到了军团长的位置——你雌君不给你让路,你哪能成为第五军团长啊,顾中将?”

“顾中将,你最该感谢的虫,是我啊!你最该怪的,不是你自己吗?”

在场军虫皆隶属第五军团,听到这个疯子的话,早已气得牙痒痒,恨不得现在就开枪,但苦于顾中将一直没有下令,不敢轻举妄动。

顾遇举枪的手微不可察地颤了一会儿,又很快稳了下来,冷冷地说:“你以为我不敢杀你?——你刚刚说的每个字、每句话都已经被我底下的军虫录了下来,将来都会成为呈堂证供,你已经没有任何活着的价值了。”

“录下来好呀。”

眼看大厦将倾,莫瑟尔反而笑了:“正好让你雌君也看看,什么叫为他虫做嫁衣,什么叫无端祸起。你以为他不会有芥蒂吗?——他的前半生,可都是被你给毁了呀,顾中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