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王希礼刚进来的时候还显得有点儿拘谨,但很快就被带偏了,凤眸里也难得闪动着好奇的光。颇为傲娇地想,他倒是想看看张幼双和张衍家中究竟有何不同。

天知道她脸还没洗啊啊啊啊啊!

张幼双僵硬了一秒,让张衍和他们说话,自己飞速去洗了个脸,又和何夏兰一起帮着倒了几杯茶,拿了几盒点心作为招待。

这些少年也没客气,将点心哄抢而光。

“抢什么!先生还没用呢!”

“对对对!先请先生和张衍喝茶!”

“第一杯敬咱们的先生!第二杯敬咱们的案首!”

说干就干,十几个少年迅速整身站起,将张幼双摁在了座位上。

一个接一个排着队,轮流走到张幼双面前,一揖到底,谢她这段日子以来的辛劳。

张幼双双目灼灼,嘴上虽然说着没必要,但还是嘚瑟地翘起了唇角。

好不容易折腾完了,在桌子前团团坐定。

这一张小桌子也多亏他们挤得下去。

“俞先生,俞先生咱们那儿还没过去呢。”

“说起来,咱们要不要去通知孟师兄,给孟师兄也报个喜?”

这个建议得到了一致的认同。

祝保才迟疑忸怩了老半天,终于吞吞吐吐地问:“这回咱们斋在考列第等循环铺上的成绩总能超过敬义斋了吧。”

王希礼嗤笑了一声,凤眸里竟也是一副笑盈盈的模样,“难为你还惦记着这个!”

结果不开口倒还好,一开口顿时引来一片“围攻”。

“这回斋里肯定要给蓬仙你还有孟师兄发钱!”

“你是斋长,膏火银多!又进了内圈!还不请客意思意思?”

却默契地只字不提孟敬仲请客。

王希礼一脸卧槽:“你们怎么不说张衍呢!”

“张衍那还用说?”

闻言,张衍嘴角一抽,默默扶额。

王希礼面色顿时扭曲了。

天知道他离家出走,也没什么钱好吗?

坑爹同窗们闻言一拍桌子:“没钱那就脱裤子!”

“脱裤子!抵债!”

于是,屋里再次鸡飞狗跳了起来。

王希礼青了一张俏脸,努力捍卫自己的裤子。

祝保才晕乎乎地傻乐。

张衍看了他们一眼又一眼,眸色沉静静的,莞尔望向了门外冬日这清朗的天色。

眼睫不由微微一颤。

他知道,在绿杨里门口,他、祝保才、王希礼都曾在心里默默定下了一个目标。

不过他们谁也没说,这五个月的时间里一直在为这目标努力。

而明道斋的同窗们也似有所觉,不约而同地为着这场县试奋斗。

而如今……

这关乎孟敬仲的目标终于实现了。

为护自己的“贞洁”,追逐中,王希礼同学脸色铁青地闪进手边的屋子里,果断关上了门,隔绝了外面那一伙“如狼似虎”掉节操的同窗。

靠着墙壁,他微不可察地松了口气,提着自己裤腰的手也松了下来。

抬起眼看了一眼目前所处的环境。

首先跃入他视线的,就是占据了两面墙的,一字排开的大柜子。

这里面满满当当塞的都是书!!

饶是见多识广,出生富裕的王希礼也不由怔住了。

这是张幼双和张衍家里的书房?这是把书坊都搬进家里了么?!

顾忌门外那些掉节操的同窗们,没敢立马出去,王希礼往前走了两步,走到书桌前。

一眼就被桌上摆着的一方红通通的印章吸引了注意。

拿起来看了看,只见其上拙朴的两个吉金文字。

“三五”

这是三五先生的印章??

王希礼懵逼了一瞬。

……即便张幼先生和三五先生是熟人,但先生的印章怎会在此?

那里怎么还这么多信。

一皱眉,犹豫了一瞬,正欲走过去看。

“蓬仙??王希礼?!”门口突然传来了同窗的喊声。

王希礼浑身一震,做贼心虚般地一个哆嗦,赶紧收回了手,眼睫颤了颤,定定心神道:“来、来了!!”

十几个少年折腾了一个上午,这才依依不舍地出了门,找俞峻和孟敬仲道喜去了。

离开前倒是颇为自觉地把屋子都打扫干净了,桌椅也摆正了。饶是如此,张幼双一想到俞先生,还是默默给俞先生点了个蜡。

入了夜,道喜的人都渐渐散去。

张幼双咬着笔杆,动笔写请帖。

猫猫考上了案首,她如今的待办事宜里又多添了一项“操持庆功宴”。

翌日,张幼双到九皋书院上课的时候,果然又被贺喜声给淹没了。

同事们都发自内心地为她高兴,她在九皋书院的名望也随之水涨船高。

毕竟,她带的这十几个赴试的少年,无一例外全都取中了!

实力就是碾压一切流言蜚语的最佳手段。

书院给每个考中的学生都发了一笔膏火银作为鼓励,孟敬仲和王希礼作为斋长,膏火银自然也比寻常同学丰厚不少。

张幼双并无意外地也得到了一笔价值不菲的奖金。

过了两天,张幼双陆陆续续地把这请帖都给寄了出去。

收到请帖的一一都回复了,很给面子,都表示会来,唯独俞峻,竟然婉拒了她。

张幼双怔了一怔,脑子里瞬间飘过了无数个念头。

不对啊,为什么会拒绝她?

忍不住抱头冥思苦想。

她还以为她和俞先生之间怎么也能算得上一句朋友了……还是说还没到这地步?是她自我意识过剩了?

怎么都说不通啊。

想了想,张幼双豪气顿生,干脆搁下笔,直接上门去问!

其实倒不如张幼双想的那般。

俞峻他生性喜静,也不能说喜静,可以说是早已习惯了独处。

人多反倒不自在了,况且他酒量也不好,每回宫宴若无例外他都是第一个退场,梁武帝也习惯了他这脾性,并不勉强他。

男人半垂着眼帘儿,临窗而坐,露出个冷峻的侧脸,鼻梁高而挺拔。

骨峻的指节拿着一把刻刀。

仔细一看,这桌上的竟然都是扎灯笼所用的材料。

这段时日,他和张幼双的确走得有点儿近了,于情于理,都该避嫌。

这也正是她所愿的。

俞峻将目光望向面前这盏业已完成的灯笼。

这竟然是一盏走马灯。

准确地说,是作成了走马灯模样的孔明灯。

同僚们家逢喜事,他总会送上一份薄礼以示祝贺之意。张衍既取中了案首,于情于理,他即为师长,也要有所表示。不能为了避嫌,连人情世故都不顾及了。

张幼双是知道俞峻的住处的,不知道也能问,杨开元很乐意告诉她。

站在这一栋灰扑扑的,不起眼的民居前,张幼双扯了扯裙角,有点儿紧张了。

有妇人从门口出来倒水,好奇地看了她一眼,问:“你找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