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第2/4页)

不是所有当官的都能在史书上留一笔,郭濂本来没抱什么希望,但看到这纸,顿时觉得另辟蹊径也不错。

即便上不了正经史书,可一旦有提及“庆州玉纸”的地方,就一定会有他的身影出现!

“庆州玉纸”是他私自起的名。

纸若白玉,名副其实。

楼喻知他来意,不禁笑道:“郭大人志向不凡,失敬。”

“下官汗颜。”

“郭大人愿意亲自宣扬此纸,我自然没有不同意的道理。”楼喻慢条斯理道,“不过,我有个条件。”

郭濂:“殿下请讲。”

“方才郭棠也同我论条件,既然你们是一家,不如用我的条件换郭少的条件罢。”楼喻笑眯眯道。

“这不行!”郭棠断然拒绝,“我爹是我爹,我是我!”

郭濂瞪他一眼,兔崽子!

楼喻倒也不强求,问郭棠:“你说说自己的条件。”

“我还没想好!”

“那好,”楼喻转向郭濂,“我的条件是,郭大人能够默许我私下同北蛮马贩交易。”

郭棠:!!!

他瞪圆了眼,“你怎能言而无信?!”

“哪里无信?”楼喻无奈道,“我尚未真正与你达成协议,如今用纸换一条生意路,有何不可?”

郭棠简直气炸,他又被楼喻耍了!

郭濂暗叹一声,怪自己太过溺爱,将儿子养成这般性子。

他整整神色,道:“殿下,朝廷严禁与北蛮互市,您不会不清楚罢?”

楼喻笑道:“私盐同样犯法。”

“这不一样,”郭濂摇首道,“盐可以藏,马藏不了。”

盐可以藏在麻袋里装作其他货物,马却不行。

楼喻收敛笑意:“如此说来,郭少之前与我所言,皆是在糊弄我?”

知府都难办的事,他怎能办到?

郭棠张嘴欲解释,郭濂就道:“一匹两匹容易,不过想必殿下所图,不仅仅是一两匹这么简单。”

他清楚楼喻想要战马。

楼喻可不信他的话,“既然马贩无法在大盛做大宗交易,那他冒着风险过来,又予你厚礼,是为什么?难不成是为了同你刺探情报?若非如此,岂不是得不偿失?”

“殿下冤枉下官了,下官可不敢做背叛朝廷的事……”

“你都贩卖私盐了,还不背叛朝廷,虚不虚伪?”

楼喻无情打断他,并予以致命一击。

郭濂:“……”

郭棠这才反应过来,原来楼喻要的不只是一匹良马,而是成百上千的战马!

他沉默了,低首瞧着地面,不知在想些什么。

“既然谈不拢,那这纸同你也就没关系了。”

楼喻可不愿被人白占便宜。

郭濂想留名青史,得看他愿不愿意付出代价。

他并不担心郭濂私自去信京城。

反正只要他愿意,他目前空置的造纸坊完全可以撂挑子不干,到时候郭濂没有多余的纸,自然讨不了好。

楼喻不是平民百姓,他是藩王世子,皇室血脉,除了皇帝,没人能够逼迫他必须造出这种纸。

他完全可以找“意外获得”的借口,表示自己并不知晓造纸之术。

郭濂深感无奈。

他还是无法舍弃留名青史的诱惑,沉重地颔首应下。

“我可以替你引荐,但你得自己同马贩谈。”

楼喻终于笑了,“郭大人愿意保驾护航,本世子感激不尽。”

离开庆王府,郭棠随郭濂同行回府。

他一路上闷闷不乐,神情郁郁,失了往日的精神气儿。

郭濂到底慈父心肠,叹息问:“做什么苦着一张脸?”

“我是不是很没用?”

郭棠转过脸,面无表情望着郭濂,眸子里写满认真。

他陷入对自己的怀疑中。

和楼喻相比,他就像个没长大的孩子,什么都不懂,什么都不会,而楼喻却可以同他爹互相较量,甚至隐隐高出他爹一筹。

他羞恼的同时,又觉得无力。

或许在楼喻眼里,他连同对方说话的资格都没有。

郭濂第一次见儿子露出这样难堪的神色,正酝酿如何安慰,却听他皱眉继续道:“爹,你说,他是不是真有反意?”

郭濂一把捂住他的嘴,低斥道:“这种话岂能随便乱说?!”

“爹,”郭棠扯下他的手,神情郁郁道,“再这么继续下去,你就不怕咱们家再也压不住庆王府了?届时您怎么跟朝廷交待?”

郭濂倒是很意外,没想到他儿子还有这样的觉悟,不由心中甚慰。

他语重心长道:“这你不用担心,爹早就找好了后路。此前爹收到京城来信,如今朝纲紊乱,连老师他们都有隐退之意,爹瞧着,总觉得会出大事。”

郭棠惊讶地瞪圆眼睛,“已经这么乱了吗?”

他爹口中的老师,乃大盛三朝元老,在朝中威望极高,连皇帝都对他尊敬有加。

如果朝政已然乱到让他都心生退意,可见到了山穷水尽之际。

他不由问:“爹说的退路是指什么?”

郭濂压低声音:“这些年,爹藏了不少银子,真到了不可挽回的那一天,咱父子俩可以带着银子隐居,岂不快哉?”

郭棠先是一喜,接着眉头一皱,“倘若天下真的大乱,那您认为庆王府还能……”

“你是傻了还是被楼喻蛊惑了?”郭濂没好气道,“就凭那三千无能府兵?简直是滑天下之大稽!”

郭棠也觉得如此。

他想了想,又道:“爹,咱们去隐居的时候,能不能顺便带上楼喻?”

郭濂斜着眼:“你什么意思?”

“到时候他走投无路,我给他一条生路,他还能不谢我?”

郭棠畅想道:“他可是皇室正统血脉,您难道不想让皇子龙孙给咱们端茶倒水?”

郭濂浑身一个激灵,瞪直了眼。

想啊!他太想了!

他笑眯眯地拍着儿子的肩,“有志气,不愧是咱老郭家的种!”

郭棠笑着低下头。

他嘴上是这么说,但心里面到底有些隐秘晦暗不愿透露。

——今日见了楼喻,只觉得他风华更盛。

回府后,郭棠从桌案下的暗屉里取出一本书,翻开几页纸,目光落在那页插图上。

身旁伺候的长随瞅见一眼,不由腹诽:公子的喜好真是古怪,总爱看两个男子滚在一起的图。

看着看着,郭棠突然气冲冲地将书扔到地上,嘀咕道:“画的什么狗屁玩意儿!丑死了!”

长随小心翼翼捡起书,问:“公子若是不喜这本,奴去买新的回来?”

“买再多有什么用?”郭棠往后一靠,拉着一张脸,“没一个画得好看的。”

长随暗叹一声,壮着胆子道:“公子若当真喜爱,不如奴替您买个标致的人回来?”

郭棠沉默片刻,叹道:“再标致,能及得上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