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四章(第3/5页)

他偷偷去看楼喻面色,继续道:“之前殿下跟北境马贩做生意,奴在这件事上管得比较多。有几次奴听到北境马贩们说悄悄话,奴听不懂,又担心他们使坏,就想着去学一学蛮语,防止他们有坏心思。”

他说的话都是真的,绝无半分掺假。

楼喻不由笑了:“你做得很好。”

“谢殿下夸奖。”阿砚嘿嘿笑起来,又高兴又不好意思。

楼喻温声问:“你是同何人学的?”

“是跟城中一家杂货铺的老掌柜,他年轻时经常跟北境商人打交道,学会了蛮语。”

大盛与北境以前是互市的,只是当今即位后不久,就取消了互市的政策。

在此之前,庆州城中有人与北境交易实属正常。

楼喻赞道:“你有心了。”

“只要能为殿下做事,奴就高兴!”

阿砚原本学习蛮语,真的只是为了能够更好地与乌帖木他们做生意,没想到竟真的能帮到殿下!

他本身就有语言天赋,且蛮语不难,他学了几年,早就能跟马贩们进行流利对话了,做个通译绰绰有余。

楼喻不得不感叹,上天待他真的不薄,让他身边能有这么多得用的人才。

他道:“你既通晓蛮语,这次出使就随行左右。”

“奴遵令!”

阿砚拜倒在地,双目放光。

他终于能为殿下做事了!

楼喻想了想,问:“那你愿不愿换个名字?”

“奴愿意!请殿下赐名!”

楼喻:“若我没记错,你祖上姓宋。砚字不俗,不用更名,就叫宋砚罢。”

宋砚激动叩首。

“起来吧。”楼喻温和笑道,“这几日若得了空,你便来教我一些北境日常用语。”

“奴遵令!”

出使北境是意外,楼喻此前没想过这件事,便只能临阵磨枪,学一点是一点,真到关键时候,总不至于两眼一抓瞎。

翻译官找着了,他还得准备一些用具。

楼喻找来霍煊。

“袖弩?”霍煊瞪大眼睛。

楼喻颔首:“你能不能做出来?”

北境人大多凶残暴虐,他总得搞点东西防身。

大盛不是没有袖弩,但达不到楼喻的需求,他需要霍煊进行改良,使其更加袖珍还不失攻击力。

霍煊听懂他的意思,拍着胸脯保证:“我一定尽快做出来!”

楼喻鼓励笑道:“我相信你可以。”

希望朝廷能够发扬其拖字诀的传统美德,多给点时间。

正乾三十一年,十月初三,朝廷诏令传至庆州,命庆王世子楼喻担任议和使团的正使,并于十月初十前抵达京城听令。

诏令传来后,庆王妃将院中的木头桩子砍了个稀巴烂。

庆王和楼荃皆担忧不已,连饭都吃不下了。

楼喻倒是一脸淡然,安慰他们自己已经做好了万全准备。

他从不打无把握的仗。

反正在抵达阿骨突部王庭前,朝廷随军是不会让他出事的。

至于抵达王庭后会如何,那就得看各方势力的交锋了。

冯三墨于东院禀报消息。

“礼部出使官员有礼部侍郎严辉及一些小官,随军将领为禁卫军副统领杜芝。”

楼喻惊讶:“杜芝?杜迁的长子?欺负过周满的杜大郎?”

这还真是冤家路窄。

他可不信杜芝会对自己心存善意,说不定杜老头就想让杜芝趁机搞他呢。

冯三墨继续道:“骨突王现已夺回王庭,乌帖木退回东部草原,只是在乌帖木的突袭下,骨突王伤亡惨重,目前已无暇管顾澹州,议和一事已成定局。”

朝廷不想打,骨突王也无力继续干耗,唯有议和一途才能确定澹州城最终归属权。

阿骨突部要钱要粮,大盛要澹州,只要双方条件都满意,便会皆大欢喜。

但身为正使的楼喻,必定会被口诛笔伐,在史书上被形容成一个贪生怕死的怂包。

更甚至,某些人还有可能趁机将他永远留在草原上。

楼喻向来不惮以最大的恶意揣测敌人。

他问:“阿骨突部王储与二王子如何?”

“一人支持议和,一人反对议和。”

楼喻颔首交待:“继续盯紧京城和阿骨突部动向。”

冯三墨领命退下。

夜幕低垂,月色如水。

冯二笔进屋替楼喻收拾明日出行的行李,一边收拾一边嘀咕道:“现在都十月了,天气这么冷,等到了北境,岂不是会更冷?”

“那就多带一些厚衣服。”

楼喻之前让人做了几套棉袄背心,穿在里面既暖和又看不出来,非常实用。

他顿了顿,突发奇想道:“把装着注射器的匣子也带上。”

“殿下带这个做什么?”

楼喻笑了笑:“不做什么,以备不时之需。”

他只是忽然蹦出了这个念头。

反正体积小,随便塞哪儿都成。

“殿下,霍统领求见。”门外杂役禀报。

冯二笔盖上箱笼,笑道:“霍统领又来给殿下按矫了。”

“二笔,你先出去,我有些事情要交待霍统领。”

冯二笔听话地出了屋子,在院中迎面碰上霍延。

“冯大人。”霍延主动开口。

他身着戎装,月色下萧萧肃肃,看不清神情。

冯二笔停下脚步。

“此行路远,你随侍殿下左右,照顾好他。”

“你不说我也会照顾好。”

冯二笔微微皱眉,照料殿下本就是他的职责啊,霍延说的不是废话吗?

“多谢。”

霍延郑重躬身一拜。

冯二笔:“……”

哪里不太对?

没等他想明白,霍延便已入了内室。

楼喻端坐书案后,抬首看了霍延一眼,“坐。”

桌案上放着一份地图,是一张简略的大盛边境和北境草原的地图。

上面除了北境势力版图、河流主干道以及几座小山,便没有其它。

“而今乌帖木退回东部草原,骨突王战力有损,王储支持议和,二王子蠢蠢欲动,北境势力错综复杂,咱们需要从中寻到破局之法,你怎么看?”

霍延垂眸:“若是乌帖木从外袭击,二王子从内生乱,王庭必危。”

灯光下,少年统领眉锋若剑,眸似渊海,声线低沉,仿佛在压抑着什么。

楼喻抬眸看他一眼,继续道:“这些都还只是我们的猜测,王庭局势到底如何,还需我亲自走一趟。”

“嗯。”

长久的沉寂后,楼喻喟然一叹。

“霍延,与乌帖木合作一事,就交由你去办,能做到吗?”

霍延抬首,定定望着他。

“我能。”

他曾发过誓,要为眼前之人披肝沥胆,效死勿去。

他不会食言。

楼喻吩咐他的事,他自然会竭尽全力去做。

但——

君子于役,苟无饥渴?

他嚯地起身,转而背对着楼喻,沉声道:“惟望殿下珍重。属下告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