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5章 结局(中)(第2/4页)

徐太傅沉吟许久,不愿因自身而拖累子孙,起身称谢。

而后去问府中旁人之意。

上回谢珽陪阿嫣去徐家的城外别苑时,徐太傅曾与他谈过一回,知道后生可畏,远超同侪,早就与家人言明。如今京城危悬,谢珽肯抛却成见出手相助,予徐家几分庇护,必是看了阿嫣的面子,徐家原就有意促成徐秉均和谢淑的婚事,哪有不愿意的?

遂紧赶着藏好书籍,夜里悄然出府。

莫俦在魏津称帝自立时就已回到了京城,这些天将楚家、徐家府邸外都有谁盯着,何时严密何时疏漏等事,探得清清楚楚。趁着激战前兵荒马乱的夜色将人带到隐蔽处藏起来,神不知鬼不觉。

翌日傍晚,魏津兵临城下。

……

禁军和京畿早已溃败,精锐亦在对峙中耗尽,守城的兵马哪怕殊死搏斗,在大势已去时也没能撑太久。

三日后城门被破,满地狼藉。

魏津引兵长驱直入,奔着皇宫就杀了过去。

禁军原就疲弱,留在皇宫里的也只剩些残兵败卒,宫人们在听闻京城被围时就已设法逃窜保命,这会儿已没剩多少。仅存的希望彻底破灭,永徽帝自知再无生机,孤身站在含元殿之前,望着自幼长大的巍峨宫城,只觉秋风萧瑟。

随后被魏津一箭射死。

魏津则引兵入殿,搜到玉玺之后,将皇后、太子、贵妃、诚王、信王之流尽数诛杀。

反正他早已称帝自立,反贼的名号扬遍天下,没打算拿这庸碌无能的狗皇帝做文章,斩草除根还能免去后患。

一夜之间,天翻地覆。

吉甫之流早已藏得无影无踪,满城百姓各自闭门掩户,在杀伐声里胆战心惊。

好在魏津与先前作乱的流民不同。他是武将出身,当了许多年的岭南节度使,于军纪上十分看重。且他虽占得先机拿下京城,外头却还有谢珽的铁骑从陇右压来,不日就能临于城下。恶战在所难免,这种时候百姓便是守城的依托,魏津哪敢放肆?

进城之初,他就已下了命令,不许兵将滋扰百姓,只需捉住那些要紧人物即可。

兵将们还算听话,都没敢乱来。

拿下皇宫后,魏津没敢太高兴,迅速休整兵马布防城池。

百余里外,谢珽亲率铁骑压向京城北侧。

萧烈在灭了梁勋之后,分兵两路,一路绕到魏津背后断其的退路,另一路则折道向西。此时,已然与谢珽事先布下的韩九成、田冲等人合力,领着强兵壮马,将京城东侧收入囊中,守住门户。裴缇在陇右盘桓许久,仗着剑南早已归服不敢擅动,自凤州携重兵而来,将京城西线守得密不透风。

这都是河东的梁柱,战功赫赫。

如今三路合围,只将京城的南门留给魏津,攻城号角吹响时,铁骑直如黑云压来。

魏津既已夺得玉玺,焉能撒手?

岭南与河东可算一南一北遥遥相望,中间夹着好几位节度使,此前除了彼此谋算之外从未当面交过手。

河东的战绩无需多言,谢珽先是横扫陇右,后又拿下宣武,铁蹄过处所向披靡。魏津固然不及他名闻四海,却也是雄踞一方的老将,多年筹谋费尽心血,这回虽在淮南碰了钉子,在山南两道却势如破竹,后又抢先攻克京城,夺得玉玺,尝到了入住皇宫的滋味。

魏津年已五旬,自忖也算战功赫赫。

想着谢珽虽有善战之名,到底年才弱冠,后辈晚生不足为惧。且他占着守城之利,麾下兵将又因刚拿下京城,士气十分高涨,断无战败之理。只消死守城池,仗着南边源源不断的补给,撑他三个月不是问题。届时北梁闻风而动,谢珽首尾难顾,京城之围自然能解。

他这皇位,亦可由此坐稳。

魏津存了必胜之心,到谢珽所在的北门亲自督战,重甲在身威风凛凛。

却未料,别说三个月,他连三天都没撑到。

先前魏津攻打京城时用了三天三夜,几乎耗尽全力才将城门攻破。那还是仗着禁军已然溃散,京城人人自危,守城的只剩残兵败将、士气低迷。彼时魏津觉得,京城这等墙高楼坚,若换成他麾下的精锐来守,定能坚固万倍。

且大捷后经了休整,他的大军士气高涨、以逸待劳,定能拦住谢珽。

直到真跟谢珽交了手,他才明白,京城那些个残兵败将,跟河东的兵马根本不可同日而语。

就连他的兵将,在这支横扫陇右宣武的铁骑面前,也是天差地别。

更何况,京城里还混进了奸细。

里应外合、三面夹击,雷霆之势般压来。

魏津自称帝后,这一路频奏凯歌,虽也有难克之城,却也甚少吃败仗。直到今日,被谢珽、萧烈和裴缇三路大军夹在中间时,他才明白何谓实力悬殊,何谓将边塞守成铜墙铁壁的雄兵烈马。

号角吹响后不过一个日夜,守城的兵马就已从最初的斗志高昂,变成了后来的捉襟见肘。

到第二日,愈发举步维艰。

形势迅速逆转,城门被谢珽攻破时,魏津仰天长叹,自知已无力回天,忽而转身纵马驰回皇宫。

宫廷空荡,激战后尚未清扫。

他骑着马长驱直入,才刚坐回含元殿那把得之不易的皇帝宝座,就见宫门口谢珽纵马追来。

他闭上了眼睛。

从生出谋逆篡位之心,到打下京城夺得玉玺,登基为帝、入主京城的梦,他已做了太久太久。

到头来,却只坐了这么几日。

殿宇高阔深宏,廊柱陈设无不威仪,魏津浑身是血的坐在御座,看到谢珽在殿前翻身下马,拾级而上。秋日的刺目阳光照在他的铠甲,年轻的男人英姿魁伟,黑沉沉的细甲上映照着血色,生了副俊眉修目,整个人却极冷硬,有着与年龄不符的威仪狠厉。

他健步入殿,剑上血迹犹在。

而在殿门之外,河东的将士已如潮涌来,将魏津独自围在巍峨殿宇。

魏津自知在劫难逃,恨恨骂了句奸贼。

谢珽眸色冷沉,只抬步近前。

他知道这奸贼是何意。

不过是魏津不甘心,抢着先机进了京城夺得玉玺,事败后又觉得河东是故意等他扫平京城,横刀来夺战果。

这些都不重要。

谢珽抬目环视整座殿宇,看到那方象征巍峨皇权的玉玺端正摆放在案上。满殿凌乱,血迹遍布,唯有这方玉玺擦得干干净净,连同锦盒都是新换的,想必被魏津珍而重之。

在他目光扫过时,魏津抱起了锦盒。

谢珽岿然站在御案前,脑海里不知怎的浮起了八年前父亲战死的场景,连同之后激战的尸山枯骨、血流成河,亦无端浮现。那场阴毒谋算,出自吉甫的挑唆、永徽帝的猜忌,而最初挑起火苗的,是眼前素未谋面的魏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