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6章 结局(下)(第2/4页)

席上酒浓菜香,武氏与阿嫣并肩坐着,谈笑之间宾主尽欢,楚元恭夫妇眼见女儿与婆母极融洽,也放心了许多。

直至傍晚,婆媳俩才启程回随园。

曾孺慕先太师才学襟怀之人,瞧着这般做派,倒对靠兵马安身立命的谢家悄然改观。

……

翌日,谢珽亲自动身,与阿嫣同去拜望徐太傅。

比起没落的太师府,徐家在京城仍有根基,在文官中尤其能说上话。谢珽进京后,曾单独来过徐府一趟,与太傅闭门长谈。之后,徐家父子几个分头奔走,拜望了几位有分量的大儒文官,算是帮谢珽解决些小麻烦。

今日谢珽驾临,徐太傅亲迎入内。

轩峻的府邸在魏津入城时同样遭了严密搜查,令花木盆景损坏了不少,就连书楼都翻得乱七八糟。

好在要紧书册都已藏起。

这几日天气甚好,正宜曝书去潮,徐太傅索性让人将书册尽数搬出来晒晒,等书楼里整理好了,重新装入书柜。

万卷书册,哪怕分几日曝晒,也几乎铺满府邸。

仆从们各分了一摊看守,谢珽和阿嫣进去时,甬道两侧的空地上都铺了木板隔潮,上头书册沐浴阳光,墨香隐约。

阿嫣与徐元娥先去女眷住处,徐太傅则请谢珽入厅喝茶。

“六部官员里,凡跟吉甫有牵扯的王爷早已查明白,无需老朽赘言。先前被吉甫赶走的源廉先生已经应我所请,明日即可到京城。他素有匡国辅政之才、爱护万民之心,在朝中也素有威望,只因吉甫奸诈排挤,才被赶出京城,十年落寞。如今旧朝更替,王爷若亲自去劝,他想必愿意效力。”

“随园那边近来甚是繁忙,老朽瞧着,大约都是看清了风向,去向王爷投诚。”

“先前那几位跳窜的,老朽和犬子们也都挨个找过。有两位顽固执拗,死守着忠君之心不肯服软,旁的倒是都说服了。也怪徐元杰阴毒,将王爷的赫赫战功都说成是狠辣无情,以至朝中毁誉参半,多有谣言误解。河东兵强马壮百姓富庶,他们也都知道,这些事说开便可,无需多虑。”

“若拜源廉先生为相,定能引人归心。”

“以王爷之才,有清正朝臣辅佐,哪怕最初艰难些,往后定能扫除积弊,安稳朝政。”

案上茶烟袅袅,徐太傅掀须而笑。

谢珽起身拱手为礼,“有劳了。”

徐太傅摆手,为他斟茶。

谢珽亦稍露笑意。

攻克京城只是个开始,要登基为帝,统率百官,仅凭雄兵烈马尚不足够。

河东有贾恂统揽长史府、各州刺史勤恳布政,诸位将帅齐心,方有今日之安稳富足。朝堂御座统摄天下,仅凭先前这些人马,哪怕战事上足够调用,要让六部九司都回到正轨,却远远不够。吉甫之流和朝中蠹贼自须斩除,六部诸司却仍须选任贤能之士,才可推行政令,牧养万民。

若不然,九五之尊也就是空架子。

朝中左右二相,贾恂足以挑起半壁江山,源廉先生是谢珽早就看中的,只是从前素无旧交,不易请动。如今徐太傅帮他解了这桩难题,实在是大功一件。

只要源廉肯入京,谢珽就有把握说动他拜相入朝,加之朝臣渐而投诚,那几个豁出老命整天骂街的老顽固也都被徐太傅劝得消停了,剩下一两个秋后蚂蚱,就不足为惧。

朝堂众人将陆续归心,而在京城之外,萧烈领兵直奔淮南,裴缇则引兵扑向山南两道,陆续有捷报传来。

曾被魏津占据的那些地盘,收复起来并不难。

剩下难啃的骨头只能徐徐图之。

哪怕一两年内未必能从周守素、云南节度使这两个老滑头手里将军政大权尽数收回,这大半的江山,仍能握在谢家手中。文武之事上都有了把握,帝位空置太久无益于大局,这拥立新帝的登基之典也该安排起来了。

谢珽接着与徐太傅商议些旁的事。

……

厅堂之外,阿嫣与徐元娥牵手而来,旁边还跟着徐秉均。

送别谢淑之后,徐秉均仍回军中。

战事一起,他和谢琤所在的折冲府尽被调在萧烈老将军麾下,这一路征战过来,极得历练。不过徐秉均自打从军之后,两年间从未回过京城,除了徐弘亲自去魏州的那回,更不曾见到家中。对于家中近况、长辈身体,也只靠书信往来和阿嫣转述得知。

少年意气昂扬,原本也都耐得住。

但这回跟着萧老将军兵临城下,得胜之时,终究耐不住对至亲的思念,禀报过校尉后,告假进了城中。

这一见,就有些离不开了。

尤其祖父年迈,身为先帝的太傅,在京城的处境极为尴尬,他瞧着被魏津翻乱的书楼,到底放心不下。

上锋亦知他许久未归,特许留在京城。

之后谢琤随萧烈南下征战,他暂且留在京城陪着祖父双亲,编在另一处队伍中,做些戍卫之事。

今日恰好有空,得知谢珽亲至,便央告了阿嫣,有事欲求谢珽允准。

阿嫣猜出他的心思,一道带了来。

等谢珽与徐太傅商议完事情,从里头出来,就见阿嫣跟徐元娥蹲在甬道旁边,将裙衫敛在怀里,正翻晒书籍。

两人年纪相若,阿嫣嫁为人妇、地位尊荣,徐元娥虽待字闺中,因跟着祖父往来书楼,腹中学问不逊男儿。此刻都蹲在那里,高髻珠钗,软语低笑,闲谈翻书之间,倒似回到了幼时。

那时候不论楚家曝书,还是徐家曝书,小姐妹俩都是最兴高采烈的,跟在徐太傅后面忙得不亦乐乎。

如今时移世易,皇位悄然易替,许多东西却还是没变,如山川大河绵延悠长。

徐太傅颇觉欣慰,谢珽亦自勾唇。

不远处徐秉均大步上前,拜见了祖父和谢珽,说京城大局已定,他愿自请返回河东,戍卫边塞、巡查边防。这事是他许诺给谢淑的,因互换质子之事并未张扬,他回京后也没透露内情,只说边塞安宁是江山稳固的根基,他愿回边塞多加历练,至于婚配之事,待日后时机合适再说。

军中历练之后,少年已退却文弱。

徐太傅和徐弘并不知内情,多少有些担忧,怕他在边关拖得年纪大了,回头不好议亲。

两番恳请,都未得长辈允准。

徐秉均既已打定主意,就不至于为此受阻,哪怕长辈反对,也会坚决北上。不过毕竟双亲慈爱、祖父疼惜,他不愿长辈平白担忧不满,又不能透露谢淑之事,想着今日谢珽在场,索性来碰个运气,想打着这旗号说服双亲。

谢珽听罢,初时微觉诧然。

见阿嫣回过头冲他偷偷挤眼睛,徐太傅又一副不甚满意的模样,心中旋即洞然。

数番往来之后,他对徐秉均的印象已然改观,知他跟谢琤一样,皆有少年意气、进取之心。谢淑离开魏州时,阿嫣曾跟他细细说过,谢淑离开前的那夜独自去校场,其实是与千里迢迢赶来的徐秉均道别。那么,徐秉均为何自请前往边关,又为何当着他和徐太傅的面请缨,便可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