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第2/4页)

王沐川只说到了这里,贺顾却已经都明白了。

的确,陛下有心扶植他起事,日后成为三殿下臂助,此事旁人可能还不太能察觉的出来,但他身处其间,世上没有无缘无故的恩遇,皇帝诸般拉拢,他都能感觉得到,若是弓马大会后,他真的任了京中武职,届时差事推脱不掉,手上难免要沾上血,不为别的,就算为了要和皇帝表忠心,这也是躲不过的。

可是以后呢……

这场变故,搞不好就是太子一党,出现颓势的开端,这固然是好事,可太子毕竟是太子,是皇帝自幼教导的储君、关乎社稷的国本,皇帝自己可以责难他,可旁人若是真的也搅和在其间,落井下石的补刀,届时以当今圣上这般多疑性子,就算当时不追究,以后也必然要心存芥蒂。

真到那时候,他如此亲厚恪王,手上却又沾了太子门人的鲜血,岂不是又成了……一把刀?

皇帝可会多心,以后可会还能容得下他,还会给他什么差事,重用于他吗?

一个不好,说不得连恪王在皇帝心中清清白白乖儿子的形象,也要给带累个烟消云散了。

贺顾越想越觉得心惊,他背后不知何时起了一层冷汗,几乎浸湿了衣衫,抬眸看了看王沐川,拱手由衷道:“多谢老师提点,多谢二哥奔走告知,否则我险些就想岔了,到时候若是坏了事,可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王沐川微微颔首道:“其实这也不是什么坏事,你眼下年轻,出京去,一可避得这场祸事,二也可积累资历,你们武将和我们读书的不同,还是要有军功在身,以后才好行事,如今西北草原尚算太平,南方夷狄也还顺服,你便是出京去了别处大营,想来差事也多是清理些小股散兵游勇、不自量力叛乱的散寇,危险不大,正可历练一二。”

贺顾笑道:“二哥心细如发,这般为我仔细考量,我倒要好生谢过二哥了。”

王沐川道:“你我相交多年,何必言谢。”

贺顾笑了笑,正要转移话题,却忽然又想起一事,正好王沐川今日也在这里,二哥是个聪明人,不如问问他,顿了顿,便道:“我还有一事想问问二哥。”

王沐川道:“但说无妨。”

贺顾道:“年关那会……宗山那事我总觉得蹊跷,除夕宫宴那日报信的那个兵士,他自称是十二卫螣蛇麾下,我看着却觉得不像,也叫人转告了陛下,可时至今日,也未听闻陛下彻查此事,有所发落,这……”

他说到这里顿了顿,没再继续说下去。

此事背后是谁干得,他都能猜到,二哥这样聪明,定然也心知肚明,他们俩都知道了,没道理宫中御座之上的皇帝就猜不到,可他便是知道了,却还是没有什么反应,只默认了“长公主死于匪祸”这个说法,也不曾再去追究、捉拿那群神秘的马匪,陛下心中究竟打的什么主意?

都这样了,难不成他还相信太子不成,皇帝总不会真的以为裴昭临那脑子,能干得出这种事吗?

只是如今江庆官场有变,这也可能是皇帝开始朝太子下手的一个讯号,但宗山的事,皇帝一直如此隐而未发,贺顾心中多少还是有些不太舒服。

无论死的究竟是真的长公主,还是假的,但皇帝却连个说法也没有,查也不查,实在叫人觉得心中有些憋屈,叫贺顾忍不住有些为了皇后娘娘和恪王不平。

王沐川道:“我道你要问什么,原来是此事,你急什么,陛下心中明镜一样,都一清二楚,只是还未到时候,才不便发落罢了。”

贺顾一怔,道:“二哥是说,陛下都知道?”

王沐川忍不住白了他一眼,就差把“你在说废话”两个字写在脸上了,顿了顿,才道:“倘若陛下毫无察觉,眼下留京监国的,就不是忠王了。”

贺顾还是有些茫然,摸了摸脑壳,一脸痴呆:“啥意思……”

王沐川:“……”

他深呼吸了几下,心道和脑子不好的人交流是这样的,有点耐心,别和他着急,半晌才匀过了气,压低声音道:“这有什么想不通?陛下就算知道,也不得不如此,且如今陛下所为也是已然生了戒心,监司院要整肃江洛官场,弓马大会陛下又不在京中,届时若留了东宫监国,万一江洛有变,惹急了那位,倒时候陛下、皇后娘娘都在西山,京里留着的人万一出个什么昏招,陛下可要如何放心?”

贺顾呆了一会,半晌才回过神来,又“啊”了一声,想了半天,才长长出了口气,叹道:“……的确是这样,二哥敏慧胜我多矣。”

王沐川:“……”

怎么一到了这人面前,他就控制不住翻白眼的欲望呢?

王沐川沉默了片刻,才道:“此次也可借此机会看看,这风波定然不小,到时候只看着陛下黜落了哪个,便知他属意于谁了。”

贺顾想了想道:“我有点明白,但又不很明白,还是二哥见事通透,总之我自请出京便是了,其他的就不多想了。”

王沐川“嗯”了一声,忽然问道:“你今日晚上上哪去了,小诚说你这几日晚上都不见人。”

贺顾:“……”

这个问题不太好回答。

顿了顿,才挤出一个有那么点僵硬的笑容来,道:“我……呃……我去看风景了。”

王沐川道:“我明日便回京去了,你若见到恪王殿下,要告诉他今日我与你说的事,毕竟当初是他去了江洛、收尾赈灾、河工一干差事,监司院此行似乎成竹在胸,多半是已有了名册,若这名册和恪王殿下有关……”

他顿了顿,最后只道:“要叫他万事小心。”

贺顾连忙应了是,道:“明天就回去?会不会太赶了,好容易到草原上来一趟,二哥不若也歇息两日,看看热闹,那么着急赶回去做什么?”

王沐川凉飕飕道:“我还要回家备考,可不像你堂堂驸马爷兼长阳侯,身家丰厚,又得了陛下、王爷青眼,以后前途无限,要是日后我落了榜,还不知道上哪里讨饭。”

贺顾被他挤兑的有些尴尬,摸摸鼻子道:“这……这是哪里的话,老师和师娘岂会放你去讨饭,再说二哥如今已有举子功名了,你又如此才学过人,下次春闱定能得中,一举选入翰林院的!”

王沐川闻言,眼珠子转了转,不知道想到了什么,低低叹了口气。

贺顾纳闷道:“二哥这是叹什么气啊?”

王沐川道:“去年我本可得中,只是在卷中抨击了两句陈家,不想后来才知道,有一位同考官竟曾是陈家老太爷的门生。”

贺顾闻言,一时还没反应过来,半晌才回过神,忍不住眉宇间爬上三分怒意,差点没忍住“蹭”的站起身来,当即便微微拔高了音调道:“什么?竟有这等事,怎么以前没听你说过,是哪个同考官,他这是携私阅卷!他这是……”